小二無論如何都搞不明白，洛九劍為什么要背著黑球一起去大漠馬幫這么危險的地方。
他哈欠不斷，又看了看捆在洛九劍背上睡得賊香，額頭還裹著藥布的黑球，不禁問洛九劍：“看來這小孩兒真的是你撿的啊，還帶去大漠馬幫，一點兒都不心疼。”
“你小子懂什么，小孩子就是不能嬌生慣養，要多帶去見見大場面，不然孩子大了遇事就慌，老子一把年紀的時候可不想還要給兒子做飯擦屁股。”
是的，小二無言以對……難怪黑球歲數這么小，講話卻如此成熟，敢情是有個這種爹。
不過，洛九劍說的話雖然不無道理，可是，他忘了一點，在陰詭村養到六歲的黑球，早就不需要見大場面，他本來就已經不是個省油的燈。
就像他們出發的第三日，洛九劍好好在客棧睡回籠覺，這小二突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他房里搖醒洛九劍。
“快……洛老板，趕緊……趕緊收拾包袱跑……跑。”
洛九劍可實在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小子在說些啥呢，趕忙推開扯著他衣角的小二：“莫名其妙的，滾邊兒上去，好不容易黑球逛街去，老子可以睡個回籠覺，你瞎咋咋呼呼地搞什么。”
“不是……外面……”
小二話都還沒說完，忽然四個女人一個男人一起擠進房里，房門都給擠塌了，這五個人雖然一看就是市井的普通人，但是那炸裂的氣勢，怕是房子都要點燃了。
“你就是那個瘦黑小孩兒的爹？”先開口的是個賊胖的女人，眼珠子瞪得溜圓地瞧著洛九劍，像是要把他吞了。
洛九劍有些懵：“是……”
胖女人轉身從房門外提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胖丫頭進來，這倆姑娘推到洛九劍面前的時候還在傻樂。
“你兒子今日在賭坊門口，脫光了我倆女兒的衣裳，還親了好幾口！你說，這輕薄的賬怎么算？”胖女人氣炸了。
“還有！還有我兒子！”
“我兒子女兒都被他輕薄了！”
這兩個女人也把自己孩子從門外拎進來，表示極為氣憤。
第四個矮小的女人慢悠悠從門外提了只獸毛被剃得光溜溜的狼犬，陰陰哭訴：“我家崽子剛剛到了可以生育的年紀，沒想到，就在賭坊門口撞上了這個小魔王，不僅把毛給他剃光了，還割掉了命根子，額滴崽子呀……你可真是命苦……”
洛九劍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地看向第五個男人，幽幽問道：“你呢？”
男人的眼神有些凌厲，眉毛粗獷狂野，飛出面部，他迅速把手上一根粗繩使勁兒往屋子里一拉，就把脫得光溜溜的黑球扯進了屋子，還拍出一張賣身契。
“你兒子在俺們賭坊輸得褻褲都沒了，賭最后一把的時候，他說他爹身強力壯價值高，所以，你已經被他賣給俺們賭坊，是俺們賭坊的人了，跟俺們走吧！”
小二見到洛九劍眼睛即將收斂不住的怒火，急忙拉著這五人出去協談，留下這父子二人好好交談。
“他奶奶的，說！怎么回事兒！都給老子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約莫是做賊心虛，黑球頭一次被洛九劍的語氣驚得講話打哆嗦：“就……就是……我在艷春樓瞧見那些姐姐和客人做買賣的時候也是這么玩兒的，搖骰子脫衣裳，衣裳脫光了不夠就親嘴兒，親累了就拖一只狗來繼續玩兒……”
洛九劍強壓住怒火，想來也是自己的疏忽，小孩子可不能經常放在青樓養，遂繼續問：“那賭坊輸光把老子賣了又是怎么回事兒？你哪兒來的錢？”
黑球看了一眼洛九劍床下散開的包袱，表情略有些害怕：“就是……和小孩兒玩兒骰子太無趣了……所以就……”
是的，包袱里的銀子銀票衣裳，還有秦白墮的浪劍和秘酒酒壺，都沒了。
“好你個敗家子兒！把你老子氣死才高興是吧！”
洛九劍終于是抑制不住勃然大怒，打得黑球凄厲慘叫，門外的幾個人也聽得心驚肉跳，小二閉著眼睛做出心疼的表情，又掏出自己身上僅剩的一袋碎銀子和玉佩繼續對四個女人道：“我們洛老板其實也算是富甲一方，只是出遠門沒有帶多少盤纏。
這孩子訓也訓了揍也揍了，要是三位大嬸不嫌棄，咱們就把仨女兒和黑球的親事給定了吧，受了欺負的倆兒子和這狼犬，這碎銀子和玉佩暫且拿去分一分，日后在派人送錢來怎么樣？”
小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四個難纏的女人給哄走，才剛剛松了口氣，擦了擦汗，后面那個來自賭坊的男人一腳把他踢趴在地上。
“俺在這兒可是等了大半天了！俺們賭坊可不是冤大頭，要么花銀子把人贖回去，要么就把人交出來！”
小二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洛九劍帶著正道金光從那破門出來，大聲道：“小二，黑球就交給你了，老子去了賭坊，就不要帶著黑球來找老子，咱們的事情才剛有眉目。”
那賭坊來拿洛九劍的粗眉人自然是不清楚，既然是富甲一方的老板，為啥不愿意把自己贖回去，竟然還跟著他去到賭坊去，這小二都不知道的事兒，混飯吃的小嘍啰當然就更不會在意這種問題。
只有手握洛家劍門在翎國數個據點暗樁的洛九劍才清楚，這家賭坊是大漠馬幫的生意。
從中原馬幫開始，馬家的賭坊生意就一直不錯，后來分了家，靛湖馬派混黑道，做的都是一般開在郊野，血腥殘忍的地下賭場，而大漠馬幫走白道，一直和達官顯貴有來往，開的賭坊都是官府承認了的官方賭坊，但其實都是馬家的生意，黑道白道又有什么區別，說白了就是馬家黑白通吃。
他像當日秦白墮進入靛湖馬派一樣，進到大漠馬幫的這家賭坊四處觀察，將賭坊主要人員都確認無誤，方才確定好自己應該保持的嘴臉。
洛九劍被這個粗眉人推到賭坊里屋，迎面是個光著膀子，皮膚白嫩，卻又肌肉橫飛的男人，沒有問江的肌肉看著真實，講話也有陰陽怪氣的味道：“哎喲~那小孩兒長得又黑又瘦，這爹的面相卻還行，身強體壯的別有一番滄桑風味嘛~咂咂，不錯不錯，這買賣也不虧。”
“想必，這位就是咱們賭坊的梁壁風坊主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貌比西施。”洛九劍這波馬屁，拍到了梁壁風的心坎兒上，這粗眉人倒是心中咯噔一下，乖乖，夸坊主像西施，這兄弟膽魄真足。
“嘿嘿~”梁壁風嬌羞地將臉別到一邊，“討厭~真是個馬屁精~”
“不敢不敢，在下洛鳴走南闖北多年，像梁坊主這樣美麗的男子，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洛九劍也著實戲好，若是進了戲班子，也能有一番大作為。
梁壁風轉頭對粗眉人道：“快把洛鳴帶去洗個熱水澡，剃個胡子，再換身好看的衣裳，明日我就要帶他上路去見幫主，你們不可怠慢。”
洛九劍心中竊喜，看來暗樁傳來消息說，大漠馬幫自從馬圳接手以后，名下賭坊四處搜羅身強體壯，別有風韻的男子一事確無虛言，雖然目前還猜測不到馬圳意欲何為，但是比當日秦白墮約見馬川要簡單得多，因為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進到大漠馬幫，只要近身摸光了馬圳手中的馬市，拿下大漠馬幫指日可待。
他跟著梁壁風，和一大波搜羅來的男子一起被送到去大漠馬幫的路上，大概是他馬屁拍得精準，那些男人都是被繩子捆著，被隨行之人吆五喝六，唯獨洛九劍是梁壁風硬要把他拉上他的馬車。
“梁坊主，慎重，慎重，你這樣被幫主發現了可怎么辦。”洛九劍表面笑嘻嘻，心里罵他娘，他奶奶的，這陰陽怪氣的東西怕是個斷袖，得想辦法離他遠點才行。
“洛哥哥……”梁壁風握住洛九劍的手，躺到洛九劍的懷里，講著講著竟然開始啜泣，“洛哥哥，壁風，對你好生喜歡，可是，可是這跟著去了馬幫，你就是幫主的男人了，壁風好卑微……”
洛九劍實在受不了梁壁風發騷，點了他的穴道，將他的衣服撕成長條，整個人都捆得嚴嚴實實。
“啊~洛哥哥脫了壁風的衣服是要開始了嗎？壁風好緊張，又好喜歡洛哥哥這樣捆著，再捆緊點~”
洛九劍皺眉，迅速點了梁壁風的啞穴，終于是清靜了。
這個隊伍走了兩個月，才耗盡精力將一大波男人帶到了大漠腹地的大漠馬幫去，而梁壁風則不太好過，這兩個月來，除了半夜被放出去上上茅廁，他就沒有下過馬車，外面的屬下有事兒來報，也都是洛九劍夾著嗓子冒充他回答，而且這么長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異樣。
大漠馬幫的總幫會選在大漠腹地，主要是這大漠雖然荒蕪，但卻是和遠方蠻人經商的必經之地，而作為翎國偏地的大漠馬幫，卻掌握著像白道賭坊一樣，大多翎國官府的生意，像這樣和達官顯要打交道的生意數不勝數，從前中原馬幫是如此，如今大漠馬幫也是如此，而大漠作為邊塞經商要道，掌握它就意味著掌握了翎國的外商命脈。
大漠一片風沙迷眼，眾人花了大力氣才穿過光禿禿的地帶，到了大漠馬幫的地盤，忽然生機盎然，一片綠色，駱駝在風沙中穿行，駿馬在這片特別的綠洲中奔騰。
想來，穿越大漠的商隊到了大漠腹地時，有經驗的，準備充足的商隊只需要補齊食物和水就夠了，而沒有經驗帶著馬匹闖沙漠的商隊就還需要重新購買駱駝和耐干耐沙的大漠沙馬，當然，沙漠里購買馬匹是又貴又坑，毫無意義。
馬幫在這片小小的綠洲中間，有個大馬場，傳聞中當年馬老頭兒飼養出可以在沙漠中穿梭的大漠沙馬，應該就在這馬場之中。
洛九劍想得入神，連隊伍已經停住了都沒有察覺，馬車外面則聽到了問江的聲音：“梁坊主，辛苦了，您且下車。”
聽到問江講話，洛九劍這才反應過來，他偷偷從車門縫瞟了一眼車外講話的人，發現竟是問江，便捏著嗓子，學著梁壁風的聲音將問江喊上來：“壁風近日身體不適，在馬車上待了兩個月都不曾下車，腿都有些不會走路了，你且上車來，我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幫主，但不放心旁人，告訴你才安心。”
所幸，問江一直憨厚，比較好哄騙。
問江剛剛上到馬車，見到被捆得結結實實的梁壁風，又見到洛九劍便被驚呆了：“洛九劍？你怎么……”
“噓……”洛九劍捂住他的嘴，小聲說道，“小聲點兒，我是為了中原馬幫一事而來，我還想問你，你眼睛怎么治好了？”
他放開問江的嘴，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才確定，這身材更為強健，膚色呈麥色的人是憨厚的問江，不是顯著的醫者氣質下還有些淡淡幽默的問天。
“馬圳治好的。”問江講話藏不住事，他說到馬圳，眼神閃爍，“馬圳挖了大漠沙馬馬王的眼睛給我換上的，雖然這副馬眼他還是很不滿意……”
“無緣無故，他怎么對你這么好？”洛九劍的眼里，滿是質疑，“他和你藏著掖著什么事兒？還有這從中原那邊各個賭坊押來的精壯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兒？
我可是聽小二說了，他二伯看不上他將他賣了，但是卻點名指姓硬要你留在他的身邊，你們倆肯定有事兒。”
問江漲紅了臉，不肯說，但是又抵不過他最初到大漠馬幫來的目的，他日日都在受良心的譴責，因為馬老頭兒待他不薄，他不能為了馬圳，忘記當初在賢孝居所受的恩情，可是，現下馬圳待他也是極好，好得他已經無以為報。
“我……我想求你，我知道，為了拿下大漠馬幫，肯定會做些不得以而為之的事情，但是……求你不要傷馬圳性命。”
問江講話情深意切，著實讓人有些許動容，洛九劍料到，問江在大漠馬幫的這幾個月以來，想必與馬圳形成了某種非常密切，息息相關的重要關系，否則，馬圳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不然不可能對問江能夠做到這樣，連世上許多恩愛夫妻都是大難臨頭各自飛，馬圳一大老爺們兒，怎么可能……
莫非……洛九劍斜眼瞟了一下這個陰陽怪氣的梁壁風，想到他對自己的那般所作所為，又想到馬圳指名要的這些身強體壯的男人，還有他罵小二像女人的話。
難道馬圳這個大老爺們兒……對問江這個大老爺們兒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