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村外山林之中靜謐無比,時不時有飛禽起落,林間濃霧彌漫,不見月光星華。
葉楓此時端詳著封面隱隱浮現出文字的舊書,年幼時便常常見韓伯在夜晚捧著它怔怔出神,輕聲嘆息。
當初葉楓好奇其上記載何物,無奈目不識丁,看不出個所以然,于是求著韓伯教他認字。
那年他四歲半,韓伯在清晨問他:“小楓,你想學讀書寫字嗎?”
“韓伯,想?!甭曇糁赡?。
“那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老師?!?p> 葉楓第二天便后悔了,他的小腦袋實在是想不懂為什么學讀書寫字還要每天起個大早跟著韓伯去山中搬柴采藥,做完這一切還要回家練劍。
后來韓伯的遺物在深山中被發現,小小的葉楓親手將他的斷劍放入了木制棺材。
“吼……”虎嘯聲震動山林,桌上的燭火也微微晃動,也拉回了葉楓越飄越遠的思緒。
“這畜生還敢來!”葉楓攥緊了雙手,雙目通紅,抓起掛在墻上鐵劍便向屋外掠去。
數日之前,一條渾身漆黑的巨虎竄到村子里面抓傷了兩人。若非當時人們出來的快,劉家老二跟剛討的老婆便雙雙喪命虎口了。
而劉二,比葉楓年長幾歲,自小便是跟葉楓關系不錯,連同其它幾人常常在村里“為非作歹”。
夜色正濃,漆黑的山林有如巨獸的血口,吞噬著進入的一切,村里的青壯男子陸陸續續地打著火把提著各式武器聚集在村口嚴陣以待。
鄰里之間平日里如同親人,大家紛紛想要追上去給劉二報仇。村長蹣跚地領著老道士走了過來,攔住了想要沖進山林的眾人。
“那畜生長到那般大,可不是一二人能對付的,霧氣又濃,就這么沖進去林子里跟送死有什么區別,至少得等明天早上?!贝彘L語重心長地勸解著。
此時老道士開口了:“若真是按劉村長所說那般巨大,此虎多半有些靈智,諸位確實不宜現在進山。”
劉家媳婦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面容憔悴,臉上淚痕也沒有擦去,嘶啞地開口說道:“這幾天家里事多,沒能感謝大家過去探望老二,他說大家千萬別沖動……”
婦人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旁邊屠戶媳婦走過去拍了拍她肩膀,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忽的林間刮起了陣陣妖風,聞起來有些腥味。遠處一道巨大的黑影竄進村里,隨即便響起哭喊聲。
葉楓一馬當先,向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掠去,其余人緊隨其后,卻還是晚了半步,兇物已經離去。
出事的是村長兒子家,此刻老村長的孫女倒在血泊里,背部有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村里僅有的大夫還為救治劉二外出采藥了,眾人頓時手足無措。
見平日里最為寵愛的孫女受傷,村長身體都站不住了,搖晃了兩下,卻還是硬撐著顫聲道:“回崗,沒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村?!?p> 老道士在懷里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些粉末,抹在村長孫女傷口之上,揮手示意來人給她包扎。
粉末抹上的一瞬間,鮮血便止住了。見老道確實有些手段,葉楓緊繃地神經也稍稍放緩,村長則連忙上前道謝。
村子之外雖有些柵欄,但面對兇虎卻無濟于事,眾人心頭都籠罩著陰霾,誰知道自己的妻女是不是下一個遭難的。
葉楓手握鐵劍,呼吸略顯粗重。他守衛小村已經有些時日了,受傷的更是兒時玩伴,怎能不怒。
當夜兇虎并未再現,葉楓卻一夜未眠,一清早霧便散了,便拿了酒葫,吃了些昨晚剩下的肉食,提劍竄進了山林里。
一路循跡摸索,葉楓來到了一片碎石地之上。腳印斷于此地,周圍古木參天,初升朝陽灑下如同赤金般的光芒。
警惕著周圍的風吹草動,葉楓右手握緊了長劍,不敢放松分毫,身為一個獵人,他的直覺告訴他,獵物就在附近。
妖風乍現,兩道黑影一左一右從斜刺里沖出,葉楓連忙轉身舉劍封擋,卻直接被巨大地力量撞出數丈遠,重重摔在巨樹之上。
兩頭如同小山一樣的黑虎站在葉楓前面數丈處,黑亮的毛皮在陽光照耀下閃著金屬光澤,足有臉盆大小的腳掌上五根閃爍著寒光的指甲緊緊抓住地面。
葉楓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淤血,染紅了黑衫,“終日打雁,險些讓雁啄瞎了眼。”
少年弓著腰,渾身肌肉緊繃,死死地盯著數丈外的兩只黑虎。
兩頭兇物向兩個方向躍去,想要圍獵葉楓。對此葉楓求之不得,就在兩獸分開的剎那,身形若離弦之箭直沖過去,雪亮劍光一閃而逝,當,鐵劍斬在巨虎右前腿之上,發出金鐵交擊之聲。
葉楓體質異于常人,又經過經年累月的鍛煉,力氣大的驚人,縱然是一根鐵柱也會被斬斷,這黑虎卻只是在前腿骨之上留下約么寸許長的劍痕。
一擊建功,得勢不退,葉楓無視了身后巨虎的咆哮,劍速快的驚人,鐵劍化作一道道雪白劍影,水銀瀉地般籠罩了面前巨獸的各處要害。
面前巨獸雙眼血紅,大吼一聲,揮動不曾受傷的的左爪向著葉楓抓去,同時身后另一只黑虎也向前沖來。
見狀葉楓往左橫移幾步,雙手持劍,一劍刺進巨獸脖頸,猛力一劃,鮮血噴涌,濺了他一身。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一個照面,小山般的巨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被葉楓一招結果了性命。
清晨朝陽,翩翩少年,怎么想都應該是一番天真燦爛的場面,如今恰恰相反,陽光照射著血跡反射出刺眼的紅。
少年披肩長發沾染鮮血,長劍斜指地面,劍尖之上有獸血滴落。葉楓冷漠地看著僅剩的一頭猛虎,漆黑的眼瞳里殺氣洶涌,脖頸上的疤痕更平添幾分兇戾。
眨眼間同伴已是彌留之際,余下那頭黑虎兇性更甚,大吼一聲,向著葉楓撲去。
葉楓藝高人膽大,不閃不避,拎著劍直接沖了過去,身形一矮避過黑虎一撲,長劍在其腹下一掠而過,帶出大量腥臭的鮮血。
“吼……”黑虎吃痛,有了同伴的前車之鑒,也明白了身后毫不起眼的小東西究竟有著何等實力。悶頭向著前方狂奔,再不回頭攻擊葉楓。
葉楓也不著急,在其后面遠遠地墜著,思忖著尋到其巢穴,若有幼虎便一并殺了,兩次在村中傷人的野獸斷然沒有讓它留下后代的可能。
一路跟著黑虎狂奔了近兩個時辰,葉楓不由感嘆其體質之強,最后還循著血跡才找到一個荒草遮掩的山洞之前。
并未貿然沖入,葉楓顯示拿了一塊石子向其中扔去,聽到除了石子落地的聲音并無其它,才放心走了進去。
洞內并不昏暗,空間極大,周遭墻壁上有著一塊塊泛著微光的晶石,一具不知是何種族的骨架旁,黑虎無力地低吼著。黑虎身軀已不算小,但相對于那具骨架卻是小巫見大巫。
葉楓不去管此地到底有何神異,先是切斷黑虎的喉管,隨后打量著洞中的一切。
此地景象奇絕,巨大的骨架帶著點點熒光,并未散落在地,而是維持著昂首站立的姿勢,散發著慘烈蒼涼的氣機。
拂下其上厚厚的灰塵,葉楓小心翼翼地觸摸了一下白骨的右爪,手感溫熱,其上刻寫著一道道細小的符文,如龍似蛇,他從未見過這種文字,盯得久了反倒有些頭暈目眩。
毫無疑問,這里曾經是某處仙家洞府,但過了不知幾度春秋,當年的仙家氣象被歲月磨滅的不剩幾分了。
“這龐然大物不知已經死去多少年,可骨架卻依舊屹立不倒……”
葉楓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雙手持劍,忽的吐氣開聲,一劍斬向面前骨架的腿部。
叮當——
金屬墜地之聲傳來,葉楓怔怔地看著手里的半截劍身,反觀骨架,連些許劃痕都未出現,神秘符號流轉,依舊發出淡淡熒光。
“好東西啊,此物生前又是何等氣象,小山大小的兇虎與之相見怕也只能搖尾乞憐。兇獸橫行的洪荒時代還真是讓人向往?!比~楓撫摸著一道道紋路,不由感嘆著世間萬物之玄奇。
只可惜荒獸橫行的洪荒時代早已一去不返,留給天地的只是幾本記載歷史的古籍,傳承都已經斷了。
洞穴極為龐大,墻壁之上更是有幾個不似人為開辟的洞口,上方均刻有不知名符號。洞口黑黝黝,不知通向何處。
在巨大洞穴之中轉悠一圈后也沒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還平白無故折損了用了數年的武器讓葉楓有些氣惱,他向來不吃虧,既然已入寶山,自然不能空手而歸。
葉楓拿斷劍翹下一塊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晶石,拖著虎尸準備回去,但還是覺得不夠,忽的轉身,靠著晶石的光亮鉆進了一個洞口。
好巧不巧,洞口上所刻寫符號正是洪荒年代便已經出現的“劍”字道紋,此乃后話,現如今的葉楓對洪荒道紋一無所知,進入其內只是想找點東西彌補自己所謂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