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沒停，但烏云已經有漸漸散去的跡象。暴雨傾盆而下。九月的天空，閃電仿佛在黑暗中劈開一個口子，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風雨混雜著雷鳴，吹著教室的窗戶不住顫抖，轟轟的雷聲仿佛巨人的鼾聲。

　　英才中學教室里，學生們正在學習語文。

　　大部分學生的課桌上或多或少都放著一些與課程無關的東西，比如課外書，物理模型，甚至零食等等。

　　作為經費足夠寬裕的私立學校，這里鼓勵學生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個性，畢竟在這個競爭激烈的年代，人類的興趣特長和創造性是區別于人工智能的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然而，在教室的一角，有一張課桌卻顯得格外與眾不同。課桌整理得干凈而整齊，筆、書本和各種工具按照大小順序整齊地擺放著，每一件物品都被精確地放置在最合適的位置，仿佛經過了精心的規劃。這些學習用品不僅擺放得井井有條，還透露出一種嚴謹的美感。

　　除了常見的學習用品，這張課桌上還擺放著一些看似神秘的物品。一個精致的工具箱靜靜地躺在角落，里面裝滿了各種電子零件，旁邊是一個小巧的儲存盤。這些物品的用途對旁人來說或許難以捉摸，但對東西的主人來說，是她探索未知世界的重要工具。

　　課桌上擺放著一本打開的語文書，娟秀的正楷提示著女孩的姓名——孟婉菲。

　　被叫做孟婉菲的女孩，正襟危坐在課桌椅上，她的背挺得筆直，秀眉微蹙，垂著眼，頭發在她腦后放松的披散開來。語文書的下方壓著一本數碼上網本——一種新時代用來替代筆記本電腦的上網工具，她手中的電子筆，不停地在電子屏上敲擊劃動，正在數字筆記本上寫著什么。

　　顯然，這堂快結束的語文課，她并沒有在聽。

　　胡老師下課前又再三強調了幾遍新學期大家要注意的問題。便離開了教室。

　　胡老師一走，教室里又恢復了那種熱鬧的氣氛，下課后，轉學生林鹿明身邊圍滿了同學。

　　看來班里的大多數同學都覺得，從勵行書院那樣的精英中學轉來的一位同學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林鹿明的周圍時不時傳來同學們好奇的問候聲和笑聲。

　　孟婉菲撫了撫額前飄散的一縷頭發，將它輕輕挽至耳后。雖然內心稍感好奇，但是她現在沒有空去和新同學聊天。

　　她當然知道同學背后的閑言碎語。自己被班上的一些男生私下里稱為“英才校花”，作為英才中學常年的第一名，孟婉菲的成績和容貌都頗為出眾，又待人稍稍疏離。常常也被冠以“高冷學霸”、“女王”什么的標簽。更甚者，還有些議論稱她“不喜歡男孩子”，對于這些流言，她向來報以淡漠。新轉學來的女生很漂亮，成績應該也不差，也許，很快就會有閑人拿她和新同學比較，有些同學或許對她一絲不茍的風格感到不悅，更多同學對她喜愛有加，甚至對她展開了追求，不過坦率來說，孟婉菲并不太在乎這種東西。

　　學校的課程對孟婉菲來說十分容易。畢竟早在兩年前她就已經通過比特智能系統自學完了高中的所有內容。

　　只有這樣，已經是年級成績第一的孟婉菲才能用她優異的成績換取了一些相對的自由——按照她自己的計劃，她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她“副業”上。

　　學校允許學生建立社團。作為學校學生會信息技術部的社長。孟婉菲不但掌握了大量的計算機知識。還在多個社團部門活躍。負責社團活動組織的老師還知道，她成立了一個專門收集都市怪談和小報新聞的社團。此外，她一有空就跑去圖書館查閱資料。沒人知道這個女孩究竟想做什么。

　　已經下課，到時間了。孟婉菲調出了“比特行程”查看日常安排——比特行程是一個依照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安排用戶日常行程的智能軟件。交易安排的旁邊顯示著一個綠燈。

　　“找到交易目標，目標建議在公用超空間矩陣域進一步溝通交易事宜”。

　　孟婉菲深深吸了一口氣，向對方發送了一個“同意”的訊息，隨后，她帶上了矩陣目鏡，與公用服務器發起了通訊。

　　超空間矩陣域，簡單來說，是電子信息的世界，服務商會根據用戶的地址信息、分配一個用于上網的地址接口，用戶通過智能設備的腦-機接口可以將自己的神經與主網相鏈接，利用最新的虛擬技術，人們可以通過與計算機相聯的神經，在藥物的作用下，在半夢半醒的意識狀態中，通過意識直接在全景頭盔里訪問服務器，理論上，超空間矩陣搭建者可以讓每一個訪問者感受到“超空間矩陣域”內的一切虛擬現實場景。

　　孟婉菲帶上了超矩陣目鏡，閉起了眼。不一會便嗅到一陣沁人心脾的薄荷的甜香——那是特制的藥劑“四季煙”在發揮效果，在藥物的作用下，她很快進入了這種半麻醉狀態，上傳的部分個人意識逐漸與互聯網同調，不一會兒，她來到了圖標選擇界面。

　　在超矩陣域，所有程序和用戶以圖標的形式出現，因此在超矩陣域，你無法區分居民是一段程序還是上網的人。“圖標”是一具虛擬的形象，以便為使用者的真實身份提供保護，不過，大多數時候人們選擇的化身都是人形生物。這樣一方面以便于接受人類使用者神經系統的控制，另一方面跟隨主流使用人形化身也是為了溝通交流方便。

　　孟婉菲選擇了一個中性的高大的身著斗篷的化身，通過超矩陣域目鏡接入了空間。

　　短暫的黑暗過去后，她已經通過腦機接口進入了虛擬的世界，孟婉菲瞇著眼打量著“步行街”。

　　相比其它景色優美，風景宜人的超空間矩陣域。“步行街”毫不避諱地展現出這個世界賽博朋克的一面。

　　一段間接連續的綠化帶將“步行街”的街道分為兩塊。綠化帶的兩側鋪設著磚石。其間還有數把長椅，垃圾桶。不起眼的路燈在街邊投下幽冷的光。這些光芒是如此微弱，以至于它們僅僅起到了裝飾而非照明作用。整個“步行街”像是一座突兀浮現的鬼城。現代氣息十足又透露出頹敗的樣子。地平線在遠方隱約呈現出不可測的黑暗縱深，與此相伴的是街區主要以墨青綠色的為主色調的混凝土建筑。有些建筑看起來已經廢棄多年。

　　建筑間錯排列著商店，門口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招牌，為整座墨綠色的街道提供了些許的標識作用，它們都完美地融入了墨青綠色的街景里。一些行人或站或坐，有的沿著步行街散步。

　　這里的世界像素還很粗劣。空中偶爾漂過的綠色電路和提醒著觀察者，這里并非真實世界。模擬栩栩如生的現實場景需要相當大的帶寬和很好的服務器性能。高帶寬，在這個以交易，聊天為主要的目標“步行街”超空間矩陣域顯得奢侈了一點。

　　孟婉菲并非第一次來到這里，她知道看似這里廣闊的街道不過是一條人工搭建的“甬道”，路的盡頭是一個循環，如果有人企圖邁進街道范圍外兩側無限稠密的黑暗，會立刻墜落入無盡的虛空并重置在之前的保存點，她沒有久留在這里的打算。只想快點找到賣家，完成交易的談判。

　　正當孟婉菲沿著“步行街”的街道前行，尋找會面的地點時，她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波動。她的個人安全終端發出輕微的警報聲，顯示有人正在接近她的位置。

　　孟婉菲立刻停下腳步，警惕地環顧四周。人群中。在她的左側，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身影正試圖悄無聲息地靠近她。這個身影的動作雖然輕巧，但在孟婉菲的感知中卻顯得格外明顯。她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姿態，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威脅。“站住！”孟婉菲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穿著黑色連帽衫的身影被這突如其來的喝止嚇了一跳，他的動作瞬間停滯，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驚慌失措的臉。“你……你想干什么？”那人試圖掩飾自己的意圖，但他的聲音已經透露出緊張。孟婉菲冷冷地看著他，她的目光如刀般銳利：“我想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放下你手中的東西，轉身離開，我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小偷的手緊緊握著一個小型的電子設備，那是他用來干擾安全系統的小工具。他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但仍然試圖抵抗：“我……我只是路過，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東西。”孟婉菲冷笑了一聲，她的手指輕輕一動，一個小型的電子裝置從她的工具箱中彈出，懸浮在她的手中。這是一個便攜式電磁脈沖（EMP）裝置，專門用于應對這種情況。“別浪費時間了。”孟婉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在這個超空間矩陣域里，任何異常的接近都會被我的系統檢測到。放下你的工具，否則我會讓你后悔的。”小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不好惹的對手。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抵抗。他迅速啟動手中的電子設備，試圖干擾孟婉菲的系統。然而，孟婉菲的動作更快。她手中的EMP裝置瞬間釋放出一道無形又強烈的電磁脈沖，直接擊中了小偷的設備。小偷手中的工具瞬間失靈，他的動作也停滯了。“你以為這種小把戲能對我起作用？”孟婉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屑。小偷的臉色變得驚恐和憤怒，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孟婉菲的個人安全終端已經鎖定了他的位置，并且開始對他進行攻擊。

　　將部分意識上傳到網絡有一定風險的，在矩陣域，用戶可能受到防火墻，安全程序，惡意用戶等的攻擊，這種攻擊并不是通俗意義上的“物理攻擊”，簡單一點的解釋是“黑客攻擊”，但傷害在超空間矩陣域可以表現為物理攻擊的形式，比如在超空間你可以感受到身后有人朝你打了一拳，或者開了一槍，實際上對方正在向你的通訊口發動網絡攻擊，通常來說這些攻擊不會造成傷口、流血或者劇烈疼痛等問題，疼痛只作為一種遭到攻擊的即時反饋和警示，被矩陣發送到與用戶神經系統相連的個人終端。

　　然而，一旦這些攻擊累積超過一定閾值，將導致用戶從超矩陣域的脫離、彈出。脫離算是輕的。后果從輕到重來說，非正常彈出往往導致設備損壞，嚴重的甚至會影響使用者的神經系統，導致昏厥，失憶甚至腦死亡。

　　小偷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攻擊他的神經系統。“不……你就是黑客屆的大佬‘鬼姬’……”小偷認出了對方的攻擊手段，驚恐地喊道，但已經來不及了。孟婉菲的系統迅速將他的攻擊累積到彈出閾值，小偷的身體開始顫抖，最終被系統強制彈出。

　　這是一次溫和的彈出攻擊，不會損傷小偷的性命和神智。但小偷的作案工具可能要買個新的了。

　　孟婉菲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她的身份因為攻擊方式而暴露，可沒關系，目標已經被處理。她知道，在這個超空間矩陣域里，任何威脅都必須被果斷解決。

　　孟婉菲繼續打開個人地圖，很快找到了在視域和地圖里以橙色標注的目標。當她靠近時。看見了一個戴著一頂鴨舌帽的黑影。它原本百無聊賴的靠在墻上，當它看見孟婉菲后，便從街道另一側飄了過來。“是討論今天下午的代碼bc-4427交易的客戶嗎？”

　　孟婉菲點了點頭。

　　“請跟我來”鴨舌帽黑影說。“我們討論一下見面的地點和你所提供價格。”

　　孟婉菲掃了一眼，個人安全終端，安全終端顯示安全度為90%。公用的超空間矩陣域每天的訪問用戶很多，通常都是安全的。

　　孟婉菲跟了上去。

　　孟婉菲跟著那個戴著鴨舌帽的黑影走到了一處木屋旁邊。兩側是陳舊的建筑，墻壁上滿是涂鴉，看起來很是破敗。鴨舌帽停在了一個陰暗的角落，轉過身來。

　　“我們在這里談生意吧。”黑影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孟婉菲點了點頭，她的表情著冷漠而沉靜。

　　“關于那個交易品，我已經仔細研究過了。”孟婉菲冷靜地說道，“我有達成交易的意向，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黑影點了點頭，伸出了一只手，遞給孟婉菲一張數據卡片。孟婉菲接過卡片，插入了自己的數碼筆記本，開始查看里面的內容。

　　“看來你的確是個精明的交易者。”黑影說道，“這個代碼的確值得我的注意。”

　　黑影微微一笑，似乎對孟婉菲的表現很滿意。

　　“我們在翡翠城的英才學校附近的小巷見面吧。到那時我會帶上你要的東西。”孟婉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