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啊，她……肯定去醫院了。”師爹的語氣聽著不像是酒醒了，
“她大媽好像是，生病了？對，病了！那孩子這些年心里一直牽掛著她，呃……我就知道她一準兒得回來！”
相羽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么個人存在？
他站在門口愣了一秒，果斷掏出手機，搜索出縣醫院的地址來。
路上，冷風吹得他鼻尖微涼，心頭滾燙！
一生很短，等待太長，每個人來來往往，大多都是過客！
看慣了人心薄涼，僅剩的一點情不自禁，再也不是一廂情愿的奢望，他從未有過如此篤定的感情！
每走一步都為了更接近小雪！
因為擔心還有其他的小路，中途會錯過小雪，他不放心的找出電話打了出去。
電話鈴聲一直在反復歌唱著的，是全國兒童都會吼的熱血兒歌，
“是他是他，就是他，少年英雄小哪吒！”
以前這個魔性的聲音一響起，相羽腦子里總會忍不住糾結，梳著兩個小揪揪的哪吒，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可今天他忽然就想通了小雪喜歡這首歌的原因！
相大少爺現在的心情，像在凍土里蟄伏了一個冬天的種子，開出一大片同病相憐的“勿忘我”……
小哪吒唱了老半天，電話另一頭才被人接通，是個特別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喂，你找誰？”
相羽突然立定在原地，他是不會打錯電話的，相羽眸色一沉，試探地問道，
“這是你的電話？”
“呵，大城市來的人也就這點水平，說話真他媽寸！”
中年男人說話時鼻音很重，相羽已經能想象出他現在臉上欠揍的表情，聽見他繼續不著調的說，
“找小雪是吧？小雪陪她大媽呢？沒空接電話！”
“那她……”相羽話沒出口，對方已經把電話掛了。
空氣迅速冷卻到冰點，相羽從頭到腳被人潑下一盆冷水，巨大的恐懼，讓他暫時忘了呼吸！
“小雪的電話，除了妞妞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
單聽這個男子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小雪不可能把電話交到他手里。
相羽沒留神一腳踩空，腳腕被扭得生疼，但本人似乎毫無知覺，冰冷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片刻后，兩個便衣保鏢出現在相羽的視線范圍內……
……
暮雪現在就坐在他的大伯對面，神情冷漠得有些可怕！
這里是醫院附近廢棄的停車棚，四周到處扔著落滿灰塵的兩輪車，除了他們三個，附近沒有任何能喘氣兒的東西。
眼前這個男人長得很像他自己的母親，
這本是件很正常的事兒，可對小雪來說，那就是另一個活生生的鬼故事。
其實從家里逃出來的那天起，她就設想過無數次，如果有一天被他們找到，會是什么情形？
像路人一樣擦肩而過，顯然是最不可能的。
可能會大喊大罵，打她一頓解氣。
也可能像他奶奶說的那樣，把她關在家里，將來給家寶換媳婦兒。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該像現在這樣？
用家里善良的女人騙自己，企圖無休止的從她這里榨錢！
暮雪的每根頭發絲兒里都充滿了鄙視，不管哪種目光，盡頭都是一把的斬斷寡淡親情的冷刀。
她大伯把手機扔給家寶，一張嘴就讓人知道姜還是老的辣，
“行了，大老遠回來了，回家多住幾天，挑個日子當著全村人磕頭認個罪，這事就算過去了！”
“……”暮雪被噎的說不出話，心說“這是唱的哪一出？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
見她不說話，中年人以為她慫了，換了個更輕松的語調說道：
“你跑了之后，家寶才把那件事告訴我，老人已經安葬了，到現在我爺倆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更沒指望你能領情，但你也不能不知好歹！”
暮雪抬起頭來，
如果可以選，她寧愿小雨一輩子也不要知道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往，更不需要和這些人糾纏在一起。
可剛剛她大伯和她索要手機的時候，
小雪只能迅速在“保留手機”和“失去聯系”之間，選擇了前者。
狗崽子現在怕是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著急！
暮雪頭疼地嘆了口氣，冷幽幽開口道：
“我不會回去，該去磕頭認罪的人是他！”
暮家寶看見死丫頭有氣無力地抬起一根手指頭，指著他時的樣子，嫌棄的像是正在指著一泡屎。
青年人終于沉不住氣了，跳起來大驚小怪的罵了句臟話。
“臥槽！瘋了吧你？”
他說著就從自己身上翻出一盤舊磁帶，手上跟過了電門似的抖來抖去。
“看見這是什么了嗎？證據！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嗎？我現在就讓你聽清楚，以后你跪下來求我爺倆的時候，別怪沒給過你機會！”
“好啊！”暮雪突然來勁了，
“我還真想聽聽你都錄了些什么東西？”
暮家寶聽出來了，這丫頭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證據，這時，他爹突然嗤笑了一聲，
“早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小雪，大伯知道你沒本事殺人？可你敢說你沒動過那樣的念頭？”
暮雪眸色一凜，看見她大伯伸手從包里掏出個小錄音機，邊擦邊說，
“這玩意現在早就淘汰了，還怪難找的，不過為了讓你死心悔過，大伯也不怕多費點辛苦！”
暮雪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應該配合個什么表情比較合適？
總不能表現的太過于期待吧！
她想了想小狗崽子當初那副慘樣，馬上耷拉下眼角，萎靡不振起來。
這副衰樣讓暮家寶的臉更變態了，
他有點迫不及待的把磁帶放了進去。
一陣雜音刺耳的歌曲聲結束后，
自己說話的聲音傳出來的一瞬間，暮雪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帶著耳后的胎記也變得更加鮮紅。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暮雪第一次在課本上看到這句話時，對其真實性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夜幕降臨，不應該是閉門關窗，烏黑一片嗎？
天色剛晚，大灣村，有人用力推開了小教室那扇總也不上鎖的門。
暮雪怕極了，單從腳步聲來判斷，她就知道是自家奶奶找到她們了！
蜷縮在桌子底下的兩個小姑娘，商量好了似的，同時屏住了呼吸。
可狼外婆眼神矍鑠，連腰都沒彎，順腳踢了踢桌子腿，低聲喝道：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