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升的太陽漸達天際,白城街道從靜謐中復蘇,立于拱辰街的滿香糧鋪也敞開了大門開始今天的生意。
后院,白筠若脫掉身上銀白衣袍,穿戴上俞凡拿來的束身黑衣和同色面具后開門而出。
動作利落的翻越石墻,眨眼間落到了醫館的后街處,警惕四下無人后提步順著街道向外走去。
他和那人約在了春風樓見。
春風樓是白城富戶都喜光臨的一家酒樓,在迎著城門那條街的街頭地段,是即便站在城門口,也能一眼看到‘春風樓’碩大招牌的好地段。
地段好同樣意味著,那里往來行人眾多,極易隱藏蹤跡。
絡繹不絕的人流縱橫穿梭在街道上,離春風樓不遠的一處墻邊,白筠若朝城門口遙遙望去,守城士兵并無異常,城中巡邏的士兵也如往常一樣。
如此看來,應是城主府那邊的消息還沒傳出來。
扶了扶臉上的黑金面具后,白筠若從容地走上大街,穿過人流后閃身進了春風樓。
春風樓一共三層,除開一樓的大堂,二樓和三樓都是廂房。
一般生意人或達官貴人談事,都會選擇在樓上相對安靜的廂房里,當然,和大堂比,價格也要額外貴上許多。
這邊白筠若剛進門,那邊就有酒樓的小廝迎上來:“客官里面請!”
白筠若隨著向里走,壓低聲音道:“天字一號雅間,找江侍讀。”
小廝聽此,臉上堆出更燦爛的笑,朗聲道:“原是天字一號江侍讀的貴客啊!小的這便為您引路!”
酒樓天字號廂房的客人都是極貴重的人,老板不止一次交代,服侍這些人是要小心再小心,萬不能讓人有絲毫不悅。
跟隨小廝的指引,白筠若來到三樓唯二的一間廂房門前。
“江侍讀,客人到了”小廝征詢過白筠若同意后敲響房門。
“請人進來”清冽男聲傳出,不見其人,僅聞其聲便可猜得聲音的主人必是極溫和的。
小廝‘哎’了聲,幫著推開了廂房的門。
屋內,坐在對門圓桌前的男人也正起身,見人進來,謙和道:“久聞郁離公子之名,今日有幸得見”話畢視線落在那黑金面具上。
江冉呈原以為還需幾日才能得到郁離的回復,沒想到凌晨的時候得了飛信閣今日約見的報信,看來老師所說郁離長居白城確實為真。
小廝將人請進房后,便有眼色的關門退下,此時裝點雅致的房間,只余兩抹同樣身姿頎長的男子相對立于其中。
白筠若提步走到說話那人對面,低沉的聲音透過僅露出眼睛和鼻子位置的面具傳出:“飛信使規矩,不在雇主面前露相,請江侍讀見諒。”
“自然”江冉呈應道,抬手邀請:“郁離公子請坐。”
偌大的廂房中,爐子上燒著的熱水咕嘟咕嘟響著,蒸騰起的熱煙裊裊生起,又在空中緩緩消散。
江冉呈請人坐下后沒急著展露此行目的,先走向燒開水的小爐子,纖細手指捏過旁邊小幾上的襯布將水壺提起來才又走回桌邊。
“若非是尋常人辦不到的事,老師也不會讓我來拜托郁離公子”說著在白筠若對面落座,放下水壺后,攬起寬袖開始烹茶。
“老師偶然聽聞,通幽的女帝曾有一個孩子,只是當年女帝在外征戰,孩子被宮里的嬤嬤給趁機抱走了,且至今都未尋到。
近幾年傳出風聲,說曾在鳳邑的邊境見過這位嬤嬤,所以老師想請你調查一下,看現在那嬤嬤和孩子還在不在鳳邑”江冉呈語速不快,措辭盡可能詳盡的與人講出此事。
他此次來白城,明面上是奉國君之命慰問邊城將領,但其實是找到‘郁離’這人,調查清楚通幽女帝這事。
兩國相抗多年,近來才以講和止戈,正值談判的關頭,能拿捏住這樣一個把柄是再好不過的。
見人講完,白筠若反問道:“這怕不只是卓丞相的意思吧!”
江冉呈微勾唇角,沒多說,取了桌上茶盤里一個倒扣的杯子,待將洗杯的滾水倒入茶盤后,斟上了一杯剛泡好的清茶遞予白筠若。
兩人相對無言,江冉呈也不著急,端起自己的茶盞,低頭輕抿了口茶水。
以為面前人還要再仔細斟酌這件事的可行性時,卻聽人問了個與此事毫不相關的問題:“你此番面見白城主,是否提出過讓他將女兒送進宮?”
江冉呈茫然抬頭,放下手中茶盞后許久沒有回答,竟真的開始想自己說沒說過。
良久后,對人道:“不曾,但白城主問過再下國君對他的看法,如實相告后,他自己有說,若與國君結個親會不會讓國君對他放心一些。”
像這種兩國相鄰的偏遠城池,國君自己鞭長莫及,于是對待城池的管轄者便帶了分戒心。畢竟說不準什么時候,這些離京遠,心野了的人就反了。
白筠若了然,他猜得果然沒錯。
白瑋德還真就是個想靠女兒掙前程的渣滓。
江冉呈疑惑:“郁離公子何故有此一問?”
難道這位郁離公子與城主府的姑娘有淵源?
白筠若沒有回答,重新提起兩人此番見面的目的:“你說的事我應下了,規矩可懂?”
“自然”江冉呈從袖中拿出一小巧玉章遞去:“這是老師的私人印信,若此事辦妥,他會完成你提出的條件。”
飛信閣郁離從不輕易幫人做事,但若應下,所收報酬不是金銀財寶,而是要讓雇主完成他提出的一個條件。
當然,這樣看似對白筠若來說極易吃虧的規則,迄今為止卻沒有一個雇主敢去違反承諾。
白筠若揣起玉章,思忖片刻后道:“還有一件事,可能要勞煩一下江侍讀。”
江冉呈聞言仰頭看向桌邊那人,心頭閃過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