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多么親切。
我睜開酸澀的眼睛,大腦還不足夠清楚。
這里沒有變化,頭頂的吊扇,散落一地的垃圾,坐在地上的室友,什么都沒變。不過,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感到慶幸。
我意識到,我再也無法忘記這個夢,那種因自身弱小而來的恐懼仍隱隱刺痛著我。
我不明白,我搞不懂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該如此,究竟何者是夢?
這個夢不只是夢,它在告訴我什么。
我必須回去,我也很想回去。
我側身找到更舒服的姿勢重新入睡。
我知道我會重回那個夢的,并且真的實現了。
這個醒來到再次入夢的過程也許只有幾秒。
游樂園……侍者……墻……天空等等影像呼嘯而過,然后劃過的是隧道兩邊的石壁。
石壁從我無意識狀的凝視中清晰起來,夢是在剛入隧道時接上。
夢變得綿密而疏朗,有了形狀,也不再是醉的。
視角仍在搖晃,不過這次是隨著車在搖晃。
同伴從前座回過頭來問我剛剛在發什么呆,我說沒事。
我們回到了雕像腳下。
凝視雕像發生的事仍不斷刺激著我。
我走到那位老者面前跪下,充滿誠意地看著他。
老者盯著我低聲道:“痛苦的人總被挖苦,他們臉上背上全是窟窿。你那里的挖苦者臉上涂滿了油,他們的刀很短,使得中傷的總是身邊的人。”
我好像聽懂了老者的話,又好像沒明白。
但他的話讓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緩緩起身,尋找著同伴的位置。
在這之前我從沒在意過他們。
我快速刺穿了同伴的肚子,這不會太費勁。
沾在手上的血讓我不太舒適,我去水渠里清洗雙手。
我觸到一只腿,我往下看,看見無數的人擠在溝渠里面沉浮,并向出口處漂去。
他們看起來是侍者的半成品。于是我把同伴也洗進水里。
等把一切整理干凈,我回到了老者面前。
他像上次一樣說:
“你想要什么?停下一切,禱告吧。”
“我很害怕,我感到無處可去。我需要一個答案。”
“那么看著它吧,然后凝視你心中的它。”
“看著它嗎?好。”
我有些畏懼,惡心感自肺部拱上喉嚨。
記憶在為我搜羅那些不愿被身體談起的碎片。
上一次,我死在這。雕像蘊含著我生理性的痛苦和某個可怕的預示。
不僅如此,我另外感受到了更多無法言喻的東西。
經過良久的整理,我對老者說:“我感受到了,我看過它。”
沒錯,我見過它,也許在一個遙遠的夢里,也許在那不完全黑暗的黑暗里。
那次我閉著眼見到了它。
它并非存在于那,我只是看見了。
老者說:“它曾經真切地存在著,它和我們一樣,一樣這樣存在著。不一樣的是它想要站上世界之巔。它攀上天地之間的梯子,往上,往上。摔一層,往上兩層。后來它成功了,它自內撐開來,籠罩了一切,成為了這里的神——我們的神。
是神一直在看著我們,而我們在感受它。我們感受神,神感受世界,而世界感受我們,這都是循環。一切都在循環,不是嗎?
“我們感到無處可去時,便去凝視心中的神,在沙漠中前行需要看見神的樣子。當我們看見神的時候,神便會為我們開口,為我們指引方向。神傳授給我們的,我們無以為報。我們每個人都記住了神的一些樣子,我們愛神。我們一起造就了這些偉大的雕像,在這里,在上面,也在外面。但縫合的痕跡太明顯了,雕像會被天上那猩紅給逐日侵蝕,我們自覺不足。真正的神是完美的,是無關廣延的。
“你記住,你的感覺和想法就是神的,神是最終歸宿。面對你需要做的,不得不做的事情時,面對你害怕的東西時,想想神,神會為你抉擇。忘記你自己,融入神吧,神會保佑你。”
我說我明白了。
也許我沒明白,但凝視那雕像會發生一些我從來不會想到的事情,像數學一樣準確無誤。
所以我尊敬這位老者,并相信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