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這呆瓜是柳苔指示來吃我的蘭花籽的，她盡力克制自己不出聲，卻是氣憤不已。

　　怎么會有六足瑩昆？蘭兮看著那一點星光被柳苔拽入手中，緩緩現出：

　　“蘭兮師妹須知這天下禍福相依，再三思量。——飄縷書。”

　　柳苔冷言：“這個飄縷倒是循循善誘。”

　　上古神獸？冥旋之眼？禍福相依？柳苔？飄縷？亂七八糟。果然柳苔嘴呱子亂瓢，沒句實話。

　　“或許你討我歡心了我就會告訴你冥旋之眼是什么。”

　　“我也想大大方方地跟你講我的故事，可是你只想聽你想聽的。就像你也不曾問過我從何而來、和呆瓜什么關系，還有我姓名的緣由。”

　　想起那天的話，柳苔吃軟不吃硬？蘭兮念頭油然而生，或許可以試試，順帶試試這個呆瓜的心在誰身上——是自己，還是柳苔？

　　于是乎蘭兮重操舊業，男人，就要從胃抓起。柳苔既然喜歡吃白菜，那蘭兮就給他來個一百零八道白菜全席。

　　“額……”柳苔早上起來見此餐桌延至殿門之外，桌上碟碗，道道皆為白菜，此陣仗甚是壯觀。

　　“呆瓜呢？”蘭兮沒有瞧見。

　　“它昨兒受了風寒，我沒叫它。”

　　“喜歡嗎？”蘭兮看柳苔好像不是很高興，他的表情也如同眼前的白菜一般。

　　“你是要跟我辭別嗎？”柳苔綠著臉問道。

　　蘭兮拉開椅子伺候著柳苔坐下，“沒有沒有，你綠著個臉我還以為您不喜歡呢？”

　　“那你這是？”

　　“討您歡心啊。”蘭兮擠出一個微笑。

　　柳苔壓抑著自己想笑的嘴角，溫柔地問：“下次能不能多敲兩個雞蛋？”

　　蘭兮自顧自地坐在，“估摸著沒有下次，所有的白菜都命喪于此了。”忽地改口，“但是！您想的，我定竭盡全力為您尋來，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柳苔無奈笑了，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塞進嘴里，白菜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怎樣？”蘭兮渴望的小眼睛眨呀眨。

　　“好吃。”

　　“開心了吧？”

　　“說吧，你想知道什么？只回答一個問題。”

　　蘭兮滿意地笑了，柳苔既沒有賴賬，也沒有得寸進尺，這生意就顯得好做多了，“你和呆瓜怎么認識的？”

　　“我們相識于冥旋。”

　　蘭兮皺眉，她從凌晨就開始做的白菜全席就換來這么一句話，實在是有點不值得。蘭兮看著柳苔，示意他再把句子擴展一下。

　　柳苔對著空蕩蕩的碗挑了個眉，蘭兮瞬間游走夾足一百零八種白菜疊放進他的碗里。

　　果不其然，蘭兮接到一個白眼。

　　柳苔冷靜地想，不能破壞這美好的開端，收回眼神，“那時候，黑暗的冥旋照進一束光，處于冥旋長久滋養之下的我因此成了人。在那里生出一個我，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呆瓜是冥旋的守護者，我努力的生存，去接近它，想霸占它的位置。但它，天真無邪，我用點點吃食就換來了它的真心。裝著裝著，我們就離不開彼此了。”

　　“行，我已經想好下一個問題是什么了。”蘭兮拍拍衣袖走人。

　　柳苔抓住蘭兮的手腕，猶豫道：“蘭兮，你可不可以……顯得不那么明顯的阿諛奉承？”

　　蘭兮不好意思，“您下一頓想吃什么？”

　　“我想你陪我看日出。”

　　蘭兮剛想拒絕，就看見呆瓜杵在門口，眼睛里的怒火很快就要噴出來，悠悠答道：“好，明天早上不見不散。”

　　呆瓜和蘭兮，兩雙眼睛干瞪著對方一個晚上。蘭兮熬不過它，拿出鏡子開始梳妝。呆瓜見狀，把桌上的珠釵一個一個往地上摔。

　　“這個你確定要摔？”蘭兮急得跳起來，指著呆瓜的喙。

　　呆瓜一雙眼睛呈斗雞眼姿勢，看著嘴角的發簪，那是葉松替葉良討來的定情信物，還有地上的，那是葉漆在盤江給蘭兮買的。

　　呆瓜悻悻地不敢動彈。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蘭兮，我在屋頂等你。”

　　蘭兮取下呆瓜嘴里的簪子，戴在發間，對它勾勾手指，“跟我一起，我不會讓你獨守空房的。”

　　呆瓜便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

　　一開門，眼前是一條繁花道，通往屋頂。蘭兮雙指夾起空中的一片花瓣，湊到鼻尖聞聞，“還挺香的，你要聞嗎？”說著手指湊到呆瓜的鼻前。

　　呆瓜一口把花瓣吃進肚子。

　　蘭兮笑著，往前走，每走一步，腳下就開出一朵蓮花，扯著嗓子怪里怪氣地說，“步步生蓮，柳苔還挺浪漫的。”

　　呆瓜又是一嘴下去，反而激起更多蓮花盛開，這可不是它想要的結果。

　　蘭兮笑道，“你更浪漫。”

　　這一夸得呆瓜雙目呆滯，于是乎在蘭兮身前啄了一路，這條繁花道開了一路。

　　柳苔看到蘭兮時，她畫著明艷的妝容，動人的不只是她的面容，更是她悅己容的心思。一壺溫熱的酒水遞到蘭兮面前，“過來坐。”

　　“一大早就喝酒？”蘭兮接過。

　　柳苔笑道，“白日夢的開始。”

　　蘭兮坐下，對身后的呆瓜招招手，“過來我身邊，我靠靠。”

　　呆瓜開心地奔到蘭兮和柳苔的中間，展開翅膀將蘭兮摟入懷里，頓了片刻，另一支翅膀也把柳苔摟入懷里。兩人一左一右，隔著呆瓜的肚皮坐在屋頂。

　　日出東起為朝，驅云霧，寄希冀。

　　“你看，多美啊。”那東邊升起的一絲光芒，叫人不覺張開雙臂迎接普照。

　　蘭兮眺望，此刻的千頃城還隱約在薄霧之中，天邊泛起的白迫不及待地想揭開這層面紗，一睹這廣闊的山河。

　　可是如今的千頃城不同于以往，薄霧的面紗下并不是栩栩的人間煙火。想到這蘭兮的心就抽疼，如果自己有這個能力就應該去守護這天下。

　　“冥旋是什么？”

　　“你還是老樣子。”柳苔靠在呆瓜的肚皮上，說是賞日出，卻閉起了眼睛，“當一個地方出現大量亡魂的時候，輪回的入口會因此被扭曲成漩渦，以便能盡快清理這世事的亡魂。這些亡魂或轉世成人，或被卷碎撕裂。冥旋是亡魂所懼怕的存在，窩里斗的事常有發生，因此反而沒有起到加速輪回的效果。冥旋從開始到結束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