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剛過,李彥懷便離京赴任了。李彥懷小心地將馬車簾子掀起一道細(xì)細(xì)的縫,最后留戀的看了一眼城門,便匆匆放下,免得進(jìn)了風(fēng)來凍著妻兒。
下次回來便是三年后了,不能時時侍奉爹娘身側(cè),難免有些歉疚不舍。
怕剛才掀了會兒簾,手上帶了寒氣,手搓熱了,才小心地摸了摸女兒玉雪可愛、嬌嬌嫩嫩的臉,溫溫軟軟。
女兒不哭不鬧乖得很,此番赴任臨山縣路途遙遠(yuǎn),最擔(dān)心的便是這小小娃兒,四個多月的娃娃半點風(fēng)都受不得。
凌若微微偏頭,躲開了這便宜爹爹的手,縱使這四個多月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的處境,卻還是不習(xí)慣讓小自己幾百歲的人用這種慈愛的眼神看自己。
據(jù)歸云所說,當(dāng)時自己被邪修打成重傷昏迷,與邪修和天云宗林澤師兄誤入虛空裂縫。自己昏迷后肉身被罡風(fēng)損毀,若不是被阿玄及時吞了進(jìn)去,又被歸云劍靈藏進(jìn)空間,元嬰怕是早已被罡風(fēng)撕成碎片。
林澤師兄?jǐn)販缒切毙藓螅幢M全力劈開了一道裂縫,便被吸入了這個界面。
此界靈氣極為稀薄,有靈根者寥寥無幾,林澤師兄與阿玄歸云分別尋了半月才找到具勉強合適的身體,林澤師兄找到后便急急找地閉關(guān)療傷去了。
這具身體靈根是與她同是水木雙靈根,不至于兩方太排斥。
林師兄本還想著以后找什么法子減弱奪舍對之后的影響,本是找到個資質(zhì)更好點的水木雙靈根,恰見到有具新鮮死胎兒,奪舍死者,又是魂魄未成的幼小胎兒,因果微乎其微,便將她塞進(jìn)這身體里,見她融合了便急急走了。
這幾個月歸云用林師兄教的法子助她吸收了不少先天之氣,蘊養(yǎng)元嬰,恢復(fù)傷勢,原先致胎死腹中的毒素也被先天之氣清除了干凈。
自己成了個吃喝拉撒不能自理,走哪兒都要人抱著的嬰兒,人生又要重來一次。
想到此,心里不免苦澀又迷茫,當(dāng)初千里迢迢拜入問仙門,日日勤學(xué)苦練,做了多少任務(wù)才得了洗髓丹,從三靈根外門弟子到雙靈根普通內(nèi)門弟子,再以雙靈根資質(zhì)贏得師父青睞,破例成為嫡傳弟子,如今一朝盡毀,從頭開始。
且此界又靈氣稀薄,僅靠存下的靈石根本不夠修煉到能破開虛空而去,難道要在此界草草度過一生,再無仙緣?
心中迷惘,未來茫茫。
腹中陣陣饑餓感讓她回了神。
許是路上顛簸,餓得也比平時早了一些。
罷了,先把這身子養(yǎng)大,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不能辜負(fù)了阿玄與歸云的拼死相護(hù)。
哭是不可能哭的,小爪揮了揮,抓著林婉兒胸前衣襟揪了揪,蠕動了幾下嘴。
“嬌嬌是不是餓了?”
“許是今日起的早,算算時候也差不多該餓了。”
眼前忽然白花花一片,凌若閉了閉眼,便認(rèn)命得湊了上去。
“嬌嬌倒是乖得很,不哭不鬧的,從前忐忑得很,倒沒想到這么省心。”
“是啊,大房的那倆小子動不動就哭,我們嬌嬌可比他們懂事多了!”李彥懷看著閨女在愛妻懷里吃得香,心里有點羨慕。
林氏看著夫君直勾勾盯著自己,羞紅了臉,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喂女兒。
沒錯,嬌嬌便是她的乳名,天知道她當(dāng)時聽到這倆人叫她嬌嬌的時候有多么抗拒,一想到在這身體能長大能走前都要頂著這名字,就覺得元嬰仿佛又痛了。
偏偏她拉不下臉來哭嚎,擺手踢腿也只被當(dāng)作是喜歡這名字,還因此給她定了大名李云嬌,氣得她一整天都沒有睜眼。那天見她一天都沒睜眼沒動靜,把一屋子人嚇得夠嗆,又是請大夫又是嚶嚶哭,她只好又睜開眼,更是氣悶。
林氏喂完閨女,見著她黑亮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軟,突然又想起之前下人嚼的舌根,雖自己重重罰了他們,卻從那時起心里也忍不住隱隱擔(dān)憂了起來。
“夫君,嬌嬌她…”
“嗯?婉兒?”李彥懷嘴上回著,兩手又開始逗弄起女兒來。
“婉兒聽說,孩子一直不哭,是、是身有殘缺,大了也不會說話。”一想到此,林氏就忍不住擔(dān)憂,一個女孩子若是不能說話,將來怕是活得很艱難。
“哈哈哈!”李彥懷愣了一會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引得林氏撇過來一記幽怨的眼神才努力停下。“婉兒怎會如此想?你該說咱們嬌嬌早慧才是,嬌嬌她雖不哭鬧,但每次拉了尿了卻知道抓人衣服或弄出聲響提醒丫鬟,你瞧那鈴鐺我不過教了一次她便會玩了,況且她剛出生的時候那哭聲可是響亮的很!”
小凌若翻了個白眼,我才沒玩,若不是為了方便叫人給自己喚尿布,才不會碰這種無用玩意。哪比得上歸云變得小劍,可殺人可儲物還能救主。
“可,可我還是擔(dān)心...”
“婉兒,便是嬌嬌真的不能說話又如何?難道我這個做父親的還養(yǎng)不起她一輩子嗎?”
李彥懷覺得就算閨女真得有了缺陷,自己也能護(hù)她一輩子,絕不讓人欺負(fù)了去!
“哎,婉兒,你看嬌嬌手里這黃色小荷包倒是有趣,從前倒沒見過如此小巧的!”眼看林氏還是愁眉不展,李彥懷趕緊指著閨女攥著的東西,轉(zhuǎn)移林氏注意力。
“這小荷包也不知是誰給她的,昨天還沒看著呢,早上才發(fā)現(xiàn)她手里握著這個,護(hù)得緊,誰都不給,換衣服都麻煩了些。”林氏果然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開始疑惑起這小荷包的來歷。
“哦?這布料看著倒平常得很,你看這荷包這么小,許是哪個丫鬟給她做來玩的,等下讓人問問是誰做的,賞些銀兩,難得我閨女這么喜歡。”李彥懷扯了扯小荷包,沒扯動,還被閨女瞪了一眼,“嘿,這還不撒手呢,勁兒挺大!”
小凌若兩只手護(hù)著“小荷包”,又瞪了便宜爹爹一眼,這儲物袋里可裝著歸云阿玄以及她的全部身家,她要從頭修煉,這世界靈氣稀薄得很,醒來四個月才只吸入一絲靈氣,修煉大頭還是得靠以前攢下的靈石,怎么可能撒手。
一行人晚上在一處驛站停下,李彥懷把妻兒安置好,換了身衣服,便又去尋訪同在驛站落腳休整的官員,這一路每次驛站落腳都要先去拜訪上級。這官比你大的是怎么也得去拜訪的,以免落個不敬上級的罪名,還得擔(dān)憂他冷不丁給穿個小鞋。同級的也得去交好發(fā)展人脈,這將來指不定就需要人幫個忙辦個事兒,混熟了也好說話不是。
林氏在榻上小憩了會,便有丫鬟來報,有位夫人來拜訪,林氏出去一看,還是京城就認(rèn)識的人,聽說林氏也在就過來敘敘舊。將人迎進(jìn)來說笑了一通,這位夫人還特意給嬌嬌帶了件小玉兔,奈何嬌嬌睡了,進(jìn)去瞧了會兒,便告辭回去了。
林氏將人送走,回來便見著嬌嬌醒了,便逗她:“嬌嬌看這是什么?剛剛來了位夫人可是稀罕嬌嬌呢,嬌嬌屬兔,這位夫人便特特送了這枚應(yīng)和嬌嬌屬相的小玉兔,不到寸許長竟也能如此精巧可愛,活靈活現(xiàn),嬌嬌可喜歡?”
凌若,啊不,嬌嬌歪頭疑惑,屬兔?屬相?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