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身下的裙子漸漸被染紅,肚子越來越痛,她感覺到孩子可能要離她而去,終于明白今天的心慌焦躁不安是為何。
林婉兒想走回去喊人,卻無力地跌倒在地,痛暈了過去。
林氏看著夢里六年前的自己身下大片大片的血,仿佛又感到了當時腹痛如絞的恐慌,她痛得彎下身子,泣不成聲。
淚眼模糊間林氏看到天上突然降下兩道流光,一個青色的女子虛影和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在滿身是血的自己身邊。白衣男子俊美絕倫,桃花眼微微瞇著,明明一身白衣卻被他穿出了放蕩不羈的感覺;那青色的身影虛淡縹緲,清麗絕塵,一雙眸子仿佛不染煙火。
林氏連忙擦掉眼淚,不錯眼的看著,心想難道當初是這兩位仙人湊巧路過,救了自己和嬌嬌?
林氏看著兩人似是說了些什么,那白衣男仙隨手一指,自己身下便不再流血,那女仙蹲下,手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光團,林氏恍惚間竟好似在光團里看到一個閉著眼的小人。
林氏眨了眨眼,再看去,仍是一個光團,應是自己看錯了吧,怎會有那么小的人呢?搖搖頭,繼續看去。
不知道這光團是做何用處,白衣男仙不是已經給她止住血了嗎?
林氏看見那女仙將光團湊近她的肚子,光團化作一道流光進去了她腹中,隨后白衣男仙不知說了什么,一晃眼便再化作一道流光遠去天際。
那女仙卻沒走,一直盯著她的肚子,突然側耳偏頭,似是聽到了什么,轉身竟化作一柄青色細劍遁入地下。
林氏呆了,怎變成劍了?
難道他們不是仙人嗎?
林氏呆愣著想不明白,看到冬雪回來見夢里的她躺在地上,嚇得摔碎了冰碗,撲過去喚她,叫了幾聲沒有喚醒她,哭著跑回去叫人將她抬了回去。
林氏呆呆地跟著。
她看到整個院子的下人手忙腳亂地抬她進屋。
看到夫君跌跌撞撞地跑來,緊緊地抱著她,臉上蒼白地沒了血色,哆嗦著嘴催下人快去請大夫熬安胎藥。
看到她醒來后見到身下幾乎被全部染成血色的裙子,以為孩子已離她而去,抖著身子嚎啕大哭,夫君語無倫次地安慰她。
看到大夫氣喘吁吁地提著藥箱趕來,給她診脈后卻一臉懷疑的樣子。
看到大夫再三診脈后說她無事,夫君不信,見他不醫治氣得揍的他鼻青臉腫,大夫怒極摔門而出,揚言以后再不會給伯府的人診治。
看到夫君又派人去城中請了幾個大夫,大夫診脈后卻都說她無事,還以為夫君耍他們,吹胡子瞪眼的跟夫君告辭。
看到她縱使聽到所有大夫都說無事,仍然心里不安,一連幾碗安胎藥灌下去,夫妻倆緊緊依偎在一起,睜著眼睛徹夜難眠。
林氏緩緩睜開眼,看著頭頂的床帳,有些迷茫。
這是當年發生的一切,還是...只是夢呢?
如果不是夢,是那兩個她以為的“仙人”救了她和嬌嬌嗎?
那個白色的光團......
.........
薛府
李茵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香翠,她終于想起來讓人去打探劉憶菡的消息。
“你說什么?她回來了?她回來了?”李茵紅著眼沖到稟報的丫鬟面前,猙獰著臉問她。
丫鬟嚇得縮了縮脖子,有些發愣,難道二少夫人不應該回來嗎?
李茵見丫鬟傻不拉幾地愣著不回自己,抬手甩過去一個巴掌,“我問你話呢!”
丫鬟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她連忙跪下,“是、是的,奴婢過去時二少夫人剛剛回府,只是臉色蒼白,眼眶紅腫,看著十分虛弱的樣子,一回府就去夫人那里請安了。”
“去請安?她一定是去告狀了,一定是去告狀了!”李茵失神的呢喃,頭發凌亂,雙目呆滯,活像個瘋子。
丫鬟就是再笨也知道今天定是在馥園發生了什么,怕是還跟主子有關,頭垂得越發低了,恨不能躲進地縫里去。
李茵四歲的兒子薛知勤見到母親的樣子有些害怕,嚇得扯著嗓子哇哇大哭。
李茵聽到猛的回過神來,“不行,我得趕快過去,對!不能讓婆母相信她的話,我得早點過去免得她說更多!”
說著努力鎮定下來,隨手理了理頭發,急步走向院門。
走到哭著的薛知勤身邊的時候,李茵突然停下身死死的盯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有些幽深。
“娘?”
薛知勤被她盯得害怕的抖了抖,止了哭聲,悄悄地往后挪,抬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瞧著她。
李茵緩緩蹲下看著他。
......
李茵的婆母劉氏不過四十多歲,臉上的法令紋卻十分深了,不茍言笑,看著便是一個嚴肅威嚴,端莊穩重的京城官眷。
大理寺卿薛臨是朝中新貴,本不過是一介身世樣貌皆平凡的鄉下書生,因當年正值災荒,有官員克扣災銀引發民亂,皇帝煩憂不已,科考題目多是與民生有關。薛臨本就是田里農家出身,自然對這些試題信手拈來,侃侃而談,文章樸實通透,一字一句卻直奔要點,實用可行。皇帝看了如醍醐灌頂,大為贊賞,殿試時直接點了他為狀元,一朝中榜,幸得圣眷,從此扶搖直上。
不少官員見皇上看重他,都動了招他為婿的想法,怎奈這薛臨中榜時已過弱冠,早就在中了秀才時娶了鎮上商戶的女兒,連兒子都生了一個了,薛臨又是個耿直方正的性子,做不出休妻另娶之事,也只好做罷。
只是這薛臨的夫人劉素欣嬌俏愛笑,性子爽利,驟然成了官夫人,不懂京城的規矩,倒在京城里鬧了許多笑話,劉素欣努力學著京中貴婦人的做派,卻還是因為她商戶出身讓許多夫人瞧不起,哪怕她們的夫君與薛臨同級,劉素欣也擠不進她們的圈子里。
于是這位還不到雙十年華原本時時帶笑的小婦人穿上了厚重暗沉的衣服,學著穩重端莊,不茍言笑,時間久了倒也沒再有人嘲笑她商戶之女的身份,又因薛臨日益得皇上看重,也有不少人來巴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