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凌若一家趕了幾天路,實在累得慌,聽聞附近有個桂香縣,家家遍植桂花,每到秋季滿城飄香,還有桂花做成的美食香膏也十分出名。
很近,繞路去那里也耽誤不了,李彥懷便領著妻女繞路來了桂香縣游玩一天。
傍晚到了縣城外,城外路邊隨處可見桂樹,飛舞的金黃桂花,宛如白日的星子,飄飄搖搖的落在幾人周身,馥郁的桂花香氣,洗去一路的疲乏困倦。
這時節不少人來此地游玩,桂香縣也因此開了不少客棧,然而李彥懷找了幾家客棧,都是得到客滿的回復。
李彥懷從第五家客棧出來,忍不住嘆氣:“這桂香縣城里就剩三家客棧沒問了!難道今日要露宿街頭不成?”
“父親,我們還有馬車呢!”凌若有前世的經歷倒沒覺得露宿街頭有多慘,不是還有馬車嘛,這一路不也露宿野外好幾次了?
李彥懷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睡馬車哪有睡客棧舒服?起碼睡得地寬敞不是?
“能住客棧還是住著好,我們再找找吧!”
幾人上了馬車,向著打聽的下一家客棧駛去。
他們走得太急,沒有聽到身后客棧里的談論聲。
客棧里喧喧鬧鬧坐了不少人,一桌上有人驚慌地說著剛聽來的消息。
“哎!聽說沒?臨山縣那邊出了個妖怪!會吸人血呢!把人活生生吸成了人干直接就死了!”
對面的人一臉不信:“吸人血的妖怪?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連名字都有呢!叫什么丫來著...柳丫!對,就叫柳丫!”
“切!哪有妖怪會叫這種名字?一聽就像個鄉下丫頭!”
那人見他不信,急道:“哎呀!那就是個鄉下丫頭!才六歲呢!”
旁邊桌上的人聽了忍不住笑:“我說這位大哥,你這編得實在離譜,一會兒說人是妖怪,一會兒又說人是個鄉下小丫頭,難道這鄉下的娃娃還能是妖怪變得不成?”
有人附和:“就是啊,這娃娃要是妖怪,那她父母不更是妖怪了?”
“哎呀!那妖怪是那家人撿的,長到六歲才發現是妖怪!”
“這不更離譜了,這妖怪還能跟人長得速度一樣不成?你說那妖怪吸人血,這么多年那家人咋沒被吸成人干呢?”
“就是啊,我還說這小乞丐是妖怪呢哈哈哈哈!”有人指了指門外走過的小乞丐,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大堂里的幾人恐怕不會想到,門外的小乞丐就是他們口中說的妖怪柳丫。
柳丫低著頭,聽著議論著她,沒想到她是妖怪的事情已經傳到這里了,驚慌地拔腿飛快跑走。
人們見她跑了笑得更是大聲,“瞧瞧,小乞丐被你說的妖怪嚇跑了哈哈哈哈哈哈!”
先開話頭的那人急得跳腳,但任憑那人如何說,大家都不信,只當個樂子聽,話題很快就被新的八卦取代。
柳丫是跟著凌若家的馬車走到這的。
李彥懷之前在別的客棧下馬車時她遠遠看到了,想到從前的縣令大人李叔叔一家對自己的照顧呵護,想到那個說要吃她小白的嬌嬌妹妹,她忍不住跟了上來。
她想,李大人那么厲害,從前村里鎮里的人都聽他的,他一定可以幫自己的!
可是剛才聽到客棧里的人說的話,她又猶豫了。
她怕李叔叔一家也覺得自己是妖怪,她怕他們也會討厭自己!
而且...
柳丫想起剛才看到的嬌嬌妹妹嶄新漂亮的衣服,瑟縮著緊了緊身上臟亂透風的衣服。
之前她為了躲避,衣服被樹枝石子劃破了不少口子,她不會綁頭發,頭發也亂糟糟的,真如乞丐一般!
那天即使柳丫說了自己才是妖怪,村長還是領著人奮力攔下了王老爺不讓她被燒死。
村長以為她是懂事兒不想讓父兄被人傷害才這么說的,誰能想到這么一個討喜愛笑的女娃娃會是殺人的妖怪呢?
可這邊村長攔了人,王老爺卻讓人挨家挨戶搶了村里的孩子來威脅!
柳丫最終還是被帶走了,不讓她被燒死是村長做出的最大努力。
柳大壯田氏幾人知道她被帶走就是個死,抱著它死活不撒手。
柳丫看著他們身上被打出的傷痕,眼眶通紅,小聲地勸著他們:“你們放心吧!既然我是妖怪,我肯定能逃出去的!”
你們養了我這么多年,我不能再讓你們為我挨打受傷!
柳丫努力笑著,卻比哭還讓人難受。
路上沒有人敢靠近柳丫給她捆綁,她也沒有逃跑,她怕跑了他們就會去抓哥哥!
眼見到了無人的地方,王老爺命人拾柴火。
他才不管那村長說的呢!他偷偷燒死她給他兒子陪葬那村長還能知道不成?
見她好似沒什么威懾力,嘴里罵罵咧咧不停地對她抽鞭子,柳丫疼得眼淚直冒,卻沒有反抗。
她也不知該如何反抗,之前吸干王良寶的時候她暈暈乎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仿佛那是極其自然本就應該的事!
那些家丁見她一直默默忍受,想起他們沒護好少爺被老爺打罵,怨恨得也拿了石子棍子打她,只是沒人敢靠近她!
身上越來越疼,她蹲在地上護著頭,疼痛漸漸模糊了意識。
待她被一聲尖叫驚醒時,發現她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而手中抓著一個家丁的尸體,他手里的棍子還握在手里,他胳膊卻比這棍子還細了。
柳丫猛地放開,看著自己的手不住顫抖!
方才柳丫突然就到了那家丁跟前,活生生的人瞬間被吸成人干,而柳丫身上的傷口也全都消失不見,這一切發生的極為迅速,完全不像是之前王良寶那般慢慢變老!
王老爺他們那還敢現在這跟妖怪在一起,嚇得全都跑了!那道士倒是跑得比所有人都快!
柳丫失神地看著自己手,她真的是妖怪!她又殺人了!
柳丫愣愣地站在原地發著呆,沒多久王老爺就找來了十幾個官差將她團團圍住!
這時突然有許多狗過來沖散了他們,混亂中有只手拉著她逃跑。
是哥哥!
“哥哥,我不能跑!我跑了他們就會抓你的!”
“你是我妹妹,我不能看著你去死!”
柳丫眼淚嘩的就流下來了!
兩人不知道跑進了哪個村子的草垛叢里,柳山脫下她的外衫,讓她藏在草垛里。
“躲在這里不要出聲,天黑透了你就趕緊跑,不要回家,能跑多遠跑多遠!萬萬不要再回來!”
柳山細細蓋好,最后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轉頭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哥哥做了什么,一直沒有人來抓她。
柳丫哭著哭著窩在草垛里睡著了,夢中仿佛有個溫柔的聲音輕輕哼著古老的童謠,柳丫尋著聲音而去,卻只看到兩個模糊的身影,再往前,卻看不見了。
醒來時外面人聲嘈雜,柳丫聽著,緊張地扒開條縫往外瞧,天已大亮,草垛外忙碌的人們來來往往。
她這一動,有什么東西咕嚕嚕滾了下來,她嚇了一跳,以為是老鼠,險些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