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臨溪剛踏出坤寧宮,便見靖恩帝正乘著步輦往這邊走來。只見他恰恰不惑的年紀,風華正茂,一身絳紅色彩龍騰飛的龍袍,越發襯出氣宇軒昂,令人在無形之中便已深深折服。
步輦靠近時,孟臨溪立即止步行禮:“陛下圣安。”
靖恩帝瞧見孟臨溪,不由一笑:“孟卿是來探望皇后的?瞧你這表情,是又被訓了?”
孟臨溪的唇角輕輕一扯,笑意若有似無:“的確被訓了,多謝陛下關心。”
“你說你也真是的,都已經老大不小了,還要你姨母日日為你操心。”靖恩帝指了指孟臨溪,搖首輕笑,“既在此遇到,你便先去乾清宮等朕片刻,朕恰好有事要同你說。待朕跟你姨母說幾句話便回。”說罷,便下了步輦,進了坤寧宮。
孟臨溪一路往乾清宮而去,在宮道上,很不巧地,與裴世安狹路相逢。
“孟指揮使近來可真是紅光滿面啊!”裴世安先開口譏諷,“看來有了煙花之地的滋養,到底是不同的。”
孟臨溪眸色一沉,面上卻是一聲輕笑:“煙花之地自然是好的,只可惜裴督公此生注定與那地方無緣,可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裴世安不怒反笑:“裴某向來潔身自好,不像孟指揮使,道貌岸然,虛偽至極。不過孟指揮使大概也是孟家最有能耐的一輩了,染指青樓妓女,當真是勇氣可嘉啊!只是不曉得,若是令尊地下有知,會不會氣得連胎都不想去投了?”說罷,也不讓孟臨溪有反諷的機會,直接邁步大笑而去。
孟臨溪頭一次因他的話而產生了憤怒的感覺。從前,無論裴世安說什么,他都只會當作笑話一般,隨風而去。可這一次,裴世安口口聲聲都在諷刺青樓女子,著實令他心生不悅。
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晚晚的臉,不由微微一驚。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因為別人嘲笑她,而影響了心情。
就在沉思間,耳邊突然有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孟臨溪回過神來,見是韓柔依,眸色恢復了平淡。
“大人,您在想什么呢?”韓柔依望著他,疑惑道,“奴婢方才叫了您一聲,您都沒有回應。”
“沒什么。”孟臨溪淡淡地問,“柔依姑娘怎么不在坤寧宮伺候,跑到這里來了?”
韓柔依的臉上閃過一絲嬌羞,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以后,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湛藍色的荷包,上頭一對鴛鴦交頸而臥,栩栩如生。她的雙頰緋紅,眸中春光瀲滟,聲音如清水般低柔:“這個荷包是奴婢親手繡的,送給大人。”
孟臨溪看著那個荷包,微微一愣:“柔依姑娘這是何意?”
韓柔依的臉色更紅了:“大人公務繁忙,很是辛苦。奴婢特意在里頭放了薄荷,提神醒腦用的,希望對大人有幫助。”說罷,也不等孟臨溪回答,直接將荷包塞到他手中,然后快步跑開。
孟臨溪拿著那個荷包,有種燙手的感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便只好暫時放入衣襟里。
乾清宮里,點著慣用的龍涎香,聞著便讓人心生平靜。
孟臨溪等了片刻,靖恩帝的腳步便踏了進來:“孟卿,等久了吧?”
孟臨溪搖首道:“不會。”
靖恩帝坐到御案前,屏退左右,方道:“先帝在位時,曾想立寧王為太子,不知孟卿可有聽過此事?”
孟臨溪對于靖恩帝突然提到此事,有些迷惑,但還是老實回答:“略有耳聞。微臣那時雖說年紀還小,但家父偶有提及,所以也知曉一些。”
靖恩帝又繼續道:“朕雖是嫡長子,但生母早逝。一個沒有母親庇護的孩子,在宮中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而寧王的生母蕭貴妃當時可謂是寵冠后宮,若不是你父親等人堅決擁護,只怕如今坐在這把龍椅上的,并非朕,而是寧王了。”
孟臨溪聽罷,大概猜到了些許:“陛下突然提起往事,莫不是寧王如今有了什么威脅皇權的舉動?”
靖恩帝道:“此事或許與寧王無關,但的的確確是威脅到了皇權。”
孟臨溪沉默不語,等著靖恩帝繼續往下說。
“先帝病重的那段時日,朕日夜侍奉,不敢懈怠。在彌留之際,先帝下旨,將皇位傳于朕,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是近日,朕卻聽聞外頭有傳言說朕的這個皇位,是偷來的,那份傳位的圣旨,是朕偽造的。而真正的圣旨,當時被先帝交給了一名姓吳的內侍,帶離了皇宮。后來那內侍不知怎么回事,并未將圣旨交給寧王,而是回了揚州老家,從此就沒了音訊。”靖恩帝說到此事,表情很是凝重。
孟臨溪聽罷,便已了然:“陛下是想讓臣去查找那份圣旨的下落?”
靖恩帝點頭:“此事是朕的一個心結,孟卿務必替朕辦好。”
孟臨溪自是明白靖恩帝的意思:“臣定當盡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