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燈冷白的光圈下,孫教授的手指死死攥著那本泛黃的筆記,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穿透紙頁,穿透實驗室冰冷的墻壁,貪婪地攫取著平行時空里那些短暫卻滾燙的碎片——那些他曾經擁有、又永遠失去的,名為“家”的煙火日常。
思緒回轉到了平行空間中的寒冬臘月,異常的冷,寒氣像淬了冰的刀子,刮過裸露的皮膚。路燈昏黃的光暈在凜冽的夜風里瑟瑟發抖,勉強照亮家屬院通往天文臺的那條小路。林疏月裹緊了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薄的舊棉襖,懷里卻緊緊抱著一個裹了好幾層厚毛巾的保溫桶,仿佛抱著一個小型的、珍貴的暖爐。桶壁透出的微弱熱度熨帖著心口,是這片刺骨寒夜里唯一的暖源。她縮著脖子,加快腳步,朝著遠處山坡上那唯一亮著燈火的堡壘——天文臺頂樓第七扇窗戶奔去。
頂樓觀測室的門虛掩著,透出一線暖黃的光。疏月輕輕推開,孫教授正伏在巨大的光譜儀旁,背影在冰冷的儀器映襯下顯得有些單薄,只有肩胛骨隨著專注的呼吸微微起伏。臺燈的光暈落在他花白了不少的鬢角上,像覆了一層薄薄的霜。疏月沒有立刻出聲打擾。她放輕腳步走過去,將保溫桶小心地放在旁邊一張堆滿演算紙的桌子上。細微的聲響還是驚動了他。孫教授猛地從繁復的星圖中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帶著熬夜的疲憊和被打斷思路的一絲茫然。然而,當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時,那茫然瞬間被驚訝和心疼取代。
“疏月?你怎么來了?這么冷的天!”他立刻站起身,動作帶倒了椅子也顧不上扶,快步走到她面前。他的手掌寬大卻冰涼,帶著長時間握筆留下的薄繭,不由分說就包裹住她凍得通紅的雙手。那刺骨的寒意讓他眉頭狠狠一皺,下意識地將她的手攏到自己唇邊,呵著熱氣,笨拙地揉搓著,“手都凍僵了!胡鬧!”
他的責備里裹著濃得化不開的關切。疏月看著他心疼焦急的樣子,一路頂著寒風而來的辛苦和冷意,瞬間就被這暖流沖散了。她任由他捂著自己的手,凍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在他掌心溫熱的包裹下漸漸回暖,帶來細微的癢和麻。
“給你送點熱湯。”她聲音放得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鼻音,指了指桌上的保溫桶,“燉了點雞湯,放了點黨參黃芪,最冷的時候喝點暖暖身子。”她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眉宇間深重的疲憊,心尖像被細針輕輕刺了一下,“又熬到這么晚……胃還疼嗎?”
平行時空的廚房,永遠彌漫著油麥菜爆炒時的清冽香氣,混雜著燒雞油紙包里透出的誘人焦香。林疏月系著那條熟悉的碎花圍裙,在灶臺前靈巧地轉身,發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陽光穿過窗欞,在她忙碌的輪廓上鍍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孫教授,遞個盤子!”她的聲音帶著輕快的韻律,像跳躍的溪水。
孫教授立刻應聲,將洗凈的青花瓷盤遞過去。指尖在交接時短暫地擦過她的手背,溫熱的觸感真實得讓他心尖發顫。他不再是集市上那個格格不入的“大叔”,他是她的丈夫,可以理所當然地站在這個煙火繚繞的方寸之地,看著她將琥珀色的糖醋排骨盛入盤中,醬汁沿著盤沿滑落,在木質桌面上凝成一小片黏稠的、甜蜜的湖泊。
教授沒有出聲,只是貪婪地看著這再尋常不過的一幕,胸腔里某個干涸了太久的地方,正被這煙火氣一點點浸潤、填滿。這是他跨越了多少冰冷的數據流、穿透了多少絕望的時空褶皺,才重新捧在手心的珍寶。
這樣的為數不多場景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他不想細究,因為他貪戀著這樣的時空,每一次的煙火氣讓他忘記了作為科學工作者的嚴謹,只是想著也許周沫的介入又將他帶到了平行時空婚后的生活,從未想過也許還有其他頻率也在發生著變化。依照眼前的情境,可能真的不可控的頻率在悄然變化著。
起初以為頻率不穩導致空間的錯亂,進而導致疏月有時記憶也會混亂,前后很多記憶無法連貫,今天又似乎有了現實的模糊片段,這樣的情況絕不只是周沫一個變量可以出現的。科學家的敏銳讓他不停的思索著。于是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大大的“?”占據了筆記本的正中央,孫教授看著窗臺上那盆沉默的綠蘿,在慘白的燈光下,最頂端一片新抽出的、尚且柔嫩的葉片背面幾縷銀色的脈絡正悄然亮起,無聲地交織、延展,勾勒出一個模糊卻指向明確,孫教授大膽的想法在腦海里出現了兩個名字“曉諾,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