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撫塵篇
作家最值得做的事,是記錄下生活,吐槽這個世界,貢獻自己的腦洞;畫家最值得做的事,是描繪風景,涂抹生活色彩,展示屬于自己的畫筆。
我是一個普通人,既不是作家,也不是畫家,只能稱得上是一位“欣賞家”…
我的工作也很普通,只是一個醫(yī)生,雖然是心理醫(yī)生,聽起來有些高大上,但實際上并不是多么光鮮艷麗,只能說…為了生活吧。
對了,我叫孫承棋,至今單身,只不過最近啊,我腦袋里面莫名出現(xiàn)了一些不該屬于我的記憶,雖然是以夢境的形式讓我看到,但我也頗為苦惱。
可憐的我,還是要每天開著我的心理診所,要不吃不上飯啊。
不過也有開心的事情,我在網(wǎng)絡(luò)上碰到了一位好友,她是一位畫家,雖然她告訴我她叫世雯,可我卻沒有搜索到她的信息。
本來嘛,她說她自己是一位成名的畫家,因為她從小就表現(xiàn)出繪畫天賦,她的父親本來也喜歡畫作…也可以說喜歡畫家吧,所以送她去學了畫畫。
我沒有搜索到這位成名的畫家,不免也把她當成了騙子,但我不想舍棄最后一點希望,或者說這段時間唯一的快樂來源吧。
所以我對她進行了質(zhì)問,質(zhì)問這種東西,隔著屏幕,什么都不知道,僅僅憑借她的辯解之詞是不可能判斷她是否說謊。
所以我把搜索的截圖發(fā)了過去。
截圖發(fā)過去的時候,我還記得看了一下照片左下角的時間…那是我們在網(wǎng)絡(luò)上相遇十天的時間。
兩個人,在網(wǎng)絡(luò)上十天產(chǎn)生了這么多的話題,可以說這兩個人的三觀確實很接近。
但同時,說謊的可能性也會占據(jù)很大的比例;所以這一切都在圖片發(fā)出的那一刻,突然間失聯(lián)…
與此同時,發(fā)出圖片的第二天,我收到了郵遞員給我送來的郵件,是一封信;并不是我網(wǎng)購的東西。
信封上并沒有注明寫信人,也沒有注明發(fā)信地址,就連包裹上也沒有寫出地址,甚至于電話也都是一個空號。
我心中自然有計較,這估計是那個“畫家”姑娘為了報復(fù)我拆穿了她,所以才弄這一出。
雖然有這種可能性,可我總得拆開信封看一看,萬一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信封里面的紙看起來像是用竹漿做的,除了落筆之外,信紙上沒有任何字跡,只是一片黃白。
落筆寫著“世雯記”,我打開手機,給那位“畫家”發(fā)送了一條信息,表示不明白她這么做啥意思。
等待是最漫長的,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她不回我的信息,卻每天都有一封信送來,有時候會有落筆,有時候卻是敬語。
在第一封信發(fā)出之后的第十天,我連著信封收到了一支畫筆。那一天我也給她再一次發(fā)送了一條信息。
她總算是回復(fù)了,不過卻只是問了我一句:“畫筆收到了嗎?”
當我接著回復(fù)時,她又不在了,明明她的狀態(tài)就是在線…可就是不回復(fù)我。
我被這連綿不斷的信封折磨了二十天,終于忍不住向她問出了一切疑問。
她這一次倒是多說了幾句話,只不過大多是“以后不會這樣了。”這種道歉的話;但也有幾句話告訴我,用畫筆畫出一扇門。
一個心理學家,第一次被一個人折磨的差點崩潰,人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會為了擺脫這一切而去按照對方說的做;從來不會去想另一種解決方法…或者說,所有的方法都試過。
但現(xiàn)實中,我不可能搬家,經(jīng)濟實力根本不允許;去報警,地址沒有,指紋沒有,我連郵遞員都問過,甚至問過郵遞公司的總部,讓他們查,最后卻得知這是一封無頭信。
每一次發(fā)現(xiàn)這封信,都會在攝像頭的視角盲區(qū),而且并帶著的還有郵遞費。上面只寫著送往的地址。
至于他們?yōu)槭裁磿研潘统?,只是因為員工多送出一份快遞,就會多出一份微薄的收入。
我收拾了一下我的家,把畫筆拿出來,然后沾上墨水,在我家門的旁邊畫出了一個簡易的門框,最后就是極其枯燥的填色時間。
雖然我畫工很差,但也不至于連一扇門都畫不出;至少我可以用尺子量著畫。
這扇門完工的時候,我也終于是清凈了一天,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沒有收到信封。
不過我在吃飯的時候,心跳卻猛的一跳,這是一種條件反射了,估計這種敲門聲恐懼癥要伴隨我很長一段時間了。
有了困難總要去面對…
打開門的時候看著門外的姑娘,突然愣了愣;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彎。
“你好,我…全名叫孫世雯,你叫什么?”
她首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但隨之而來的是我有些疑惑;她是那個網(wǎng)絡(luò)上的“畫家”?為什么她來了?
“嗯…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來道歉的,我給你寄的信太多了,你別怪我,我只是為了來見你?!?p> 說到最后,我甚至都聽不到她再說什么,聲音就像蚊子一樣。不過我依然在懵圈的狀態(tài)。
“哎呀,你別在這里站著了,你吃飯了沒?我給你帶飯了。”
說著她就闖進了我的生活…
她真的沒有撒謊,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畫家,而且真的很出眾,世雯每天早上都會來我家敲門,同時,我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過早餐了。
不過…她的早餐不是白吃的;我得做他的“人體模特”,其實說白了,她要給我畫生活照;但每天畫完,她都會把畫帶走。
而且囑咐我,不準把信封和信丟掉,也不能把畫筆丟掉。
這就像是一份約定一樣,我一直在遵守,卻不知道這個姑娘究竟什么來歷,只知道她叫孫世雯,其他的就沒有什么線索了。
以至于我每天都在想,都在猜,導致我的心理咨詢所的評價跌到了最低,生意都快沒有了。
不過,也不算是真正的一無所獲,我總會找話題聊一聊,她一般都會回答;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這個姑娘面前就像是初戀一樣,“羞澀”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其實這樣說也有些夸張,只是感覺這個人對我好像有些重要,卻又感覺到陌生感。
這卻直接導致了我對于玄學,神神怪怪的起了興趣,說不定她是我以后的老婆呢!
可每一次想要表白,都讓她給堵住了嘴:“別說話,好好看你的書,專心點!要知道你這么猥瑣,我就不來了!”
我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確實,我在…偷看她。
我們相處了一個月,她的話也逐漸多了起來,同時也放下了畫筆,似乎要和我正式交往。
“你知道嗎,我是一個遺腹子,我的爸爸我從來沒見過,但我媽媽有他的照片,我從小就想親眼見一見我的父親。”
這是她第一次親口說出了自己的身世,這是對我開始信任的表現(xiàn),交出一份內(nèi)心情感代表她逐漸對我不在抗拒。
“那很遺憾,可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畢竟還未出生時沒有了爸爸是一件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對于她的話,我作為一個心理咨詢師,也無法更好的去安慰,或者說去疏導她的心理,似乎是我的心理在作怪。
我好像,對她有種莫名的無力感;就像打電話一樣,對方隔著千萬里遠。
她喜歡躺在我給她的躺椅上:“我覺得啊,有你陪伴我的這一個月真的很美好,以后我不會再來了,你把那個門擦掉吧…真的很丑。”
我的心沒來由的猛跳了一下,以至于讓我覺得血液堵塞了起來,心臟憋的難受。
雖然我知道這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yīng),可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會對這個姑娘有這種奇特的反應(yīng)。
“你…為什么,不來了?我還可以當你的模特啊,反正你每天還給我送早餐?!?p> 我的語氣不受控制的帶著期待;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我為啥失控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然后沉默良久:“我也不想,可我本就不該來這里;好了,我走了,以后…也不會再見了?!?p> 我坐在沙發(fā)上,情緒里面充斥著濃重的失落感,就好像我輸了一場特別重要的比賽一樣的失落感。
收拾行囊去旅行是擺脫負面情緒最好的方法,這是我個人擺脫負面情緒最好的方法。
失落就像是一條河一樣,源源不斷,不停的流動著,只有敲門聲會暫時消除最沉重的失落。
每一個景點,每一個旅館,每一個酒店,我嘗試了幾乎半個中國的景色,失落一直在我心里…
唯有在旅館和酒店的時候,驟然而至的敲門聲會讓我產(chǎn)生幻覺,我期待著門外的人是那個讓我失落的姑娘——世雯。
我又用整整半年的時間,騎行看遍了荒野…才漸漸壓制住那沒來由的失落。
甚至于在這期間,我會懷疑我是愛上了那個姑娘;但要仔細去想,世雯雖然很漂亮,可我卻沒有一絲邪念;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從哪里得到愛情呢?
一見鐘情嗎?我覺得這真的胡扯,一見鐘情豈非是半年修復(fù)不了的失落?或許也是…但不重要了,我已經(jīng)擺脫了這份失落。
回到家里的時候,書本上本應(yīng)該鋪滿灰塵的,可如今卻是干干凈凈的書皮封面…本該古典的房間布局變得新潮了。
我意識到可能是她一直都在。
走遍所有房間,又重新回到客廳,我看到客廳的大門旁邊我畫的門已經(jīng)有些暗淡了,不過卻未曾失去它本該有的顏色。
她既然還在,這讓我又陷入一陣思索;我猶豫了,真的,我又不知道該怎么選擇了,是繼續(xù)躲出去,還是留在家里等待她的再一次回來?
躺在家里的床上,熟悉的感覺讓我不久就慢慢進入夢鄉(xiāng),這一次我做了一個夢,那里是一個精神病院,到處都是病人,還有一個陪著我的姑娘。
只是心里一直在害怕…不對不應(yīng)該說害怕,應(yīng)該說恨一個人恨到害怕的那種感覺!
雖然整個夢境里面也不知道那個讓我有這種復(fù)雜情緒的人究竟是誰,而且這個夢竟然如此真實,就像我穿越了另一個空間一樣!
我醒來時也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的五點了,冬天的黑夜很長,窗外還是黑蒙蒙的,給人一種要被吸進去的感覺,脊背直發(fā)涼。
不過這時候客廳的大門突然響了,好像有人來了!
我急忙鉆出被窩,可我昨天沒有脫衣服,剛鉆出被窩的我就被周圍的冷空氣直接襲擊,以至于我打了一個寒戰(zhàn),差點沒站穩(wěn)。
但心里似乎有個聲音讓我不要回去被窩,去客廳看看,好像客廳的那個人對我很重要一樣。
我走出臥室的時候,一股暖洋洋的感覺讓我很冷的身體感覺好了不少,不過就算是剛剛進來的人開的空調(diào),也不至于這么快就這么暖和。
我轉(zhuǎn)了一圈,卻沒有發(fā)現(xiàn)人,只看見客廳的大門已經(jīng)被打開了,那個人真沒有好習慣,每一次進來都不關(guān)門。
可她呢?
轉(zhuǎn)了一圈,只看到已經(jīng)被打開的空調(diào),和根本不可能這么短時間就能充滿整個客廳的暖和感,我愣在了原地。
不多時,我回頭看去,我和她對視在客廳,一時間我心中濃重的失落感又充斥在心頭。
她只是緩緩低下頭:“我沒想到你這個時候回來,我…我,我就先走了。”
她從我身邊走過,我想拉住她,可是頭卻突然痛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這一次我才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好像得了什么病,那個讓我覺得很壓抑的夢又占據(jù)了我整個腦海。
看著那些“熟悉”的人,還有攙扶著我的姑娘,我的腦海突然冒出一個地方。醫(yī)生的辦公室!
就是那一個醫(yī)生…可,可我又不知道那個醫(yī)生是干嘛的,我為什么要去恨他,而且恨到害怕他。
夢不算太長,只是幾分鐘,可我已經(jīng)睡了五個小時,嚴肅來說,我不能說是在睡,是在昏睡。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幸福感充滿在我身體的每個地方,我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世雯。
“你怎么暈倒了?是不是因為你外出旅行太累了?”她關(guān)切的看著我。
我坐起身甩甩頭,看著世雯:“我不知道,旅行不累,騎行也不累,只是我好像有點心理疾病,可笑的是我一個心理咨詢師卻無法給自己治病。”
她站起身,有些糾結(jié),好像有話和我說,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糾結(jié)了一會,最后泄氣的坐回床上,然后認真的看著我。
“哪個…我想告訴你啊,別為了太過傷神,你是做噩夢了吧,我其實沒那么優(yōu)秀,而且,而且你不能對我有想法?!?p> 我自嘲一笑:“呵呵~你這算是拒絕我了嗎?”
她有些著急,直接站起身向著客廳走去,看起來像是要走,不過我沒追,反正她這是拒絕我了,我就沒必要死皮賴臉。
不過她還是沉不住氣,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呼~我有話告訴你,但你要相信我!”
我撇撇嘴:“說吧,你說啥我都信?!?p> 她張嘴想說,可心里在作斗爭,似乎有個聲音告訴她說,不能說!
但最后,她還是一咬牙,一跺腳:“我是你的女兒,你應(yīng)該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一個遺腹子,所以我從小挺想見見我的父親。直到我看到你發(fā)的圖片,我才知道,你和我不屬于同一個時間段。”
我對于她突然的停頓有些意外,這本是一個該直接全部說出來的事情,可就這么停住了。
“怎么了?接著說唄?!?p> “哈?你這是沒明白我的意思,還是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我為了見你,找了我存在的那個時間段研究量子力學的教授,終于能和你見面了,就想把你的畫像留下來??赡恪瓍s根本不信我的話?!?p> 我只是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那這么說,我覺得你有可能和我這幾天做的夢差不多…那種感覺就像真的一樣。你可能陷入了一個夢與現(xiàn)實不分的情況?!?p> “好了!我知道你不信,你可能覺得我是一個騙子,甚至于你喜歡我;可你難道不想想,你為什么搜索不到我是一個畫家,而且,我為什么要你在門的旁邊畫一個門!”
這些話,當我站在世雯所生活的世界里面,我才知道,這不是假的!我很驚訝。但也只限于驚訝。
那段時間夢越來越頻繁,甚至一天都在昏睡,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只能住進了醫(yī)院。
我記得夢里面我設(shè)置了一個陷阱,讓那個我恨到害怕的醫(yī)生受了傷,我暫時脫離了危險。
不過每一次醒來,我就覺得我的意識在逐漸被夢境削弱。
給房間撫塵的事情就交給了我這來自于二十五年后,已經(jīng)二十三歲的女兒了。
說起來,這還真是奇聞異事,可如今…我的狀態(tài)能不能遇見那個她還不一定。
不過最近和一個年輕的實習女醫(yī)生挺聊得來,她也常來看我。未來我不知,但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女兒為我打掃房間,想想自己還有一年的活頭,似乎也值了。
希望…撫塵的事情她不要忘;哦,對了…千萬不要忘了把我最帥的那張照片給我當遺照??!
還有一件事,我叫孫承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