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
不能說是完全的尸體。
還活著。
僅僅還能感受到兒童的體溫這一件事,就令女人陷入徹底的瘋狂。
緩過神時,她正在反復抽著孩子耳光。指甲在此期間因用力而不慎裂折,女人的臉在疼痛的作用下扭曲成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使勁扼住孩子的臉,余下的五指攥緊他的頭發,用盡全力向后拉扯,孩子的頭顱因這股力量而不由得大幅度后仰。頸椎骨發出瀕臨支離的哀聲。
“…………啊啊”
發出嘆息。
死是什么?
肉體機能喪失,血液凝結,體溫下降,皮膚顏色變淡,身體蠟化,肌肉失去力量,大小便失禁,主動思維能力喪失,瞳孔放大,毛囊收縮,富含蛋白質的內臟腐爛,結締組織分解。
……
死就是黑夜。
——腐草為螢。
有一個木質的偶人,張著空洞的眼睛,那是一雙好像正在訴說其本身的虛幻和美麗的神秘的玻璃制的眼睛。“多么精致美麗的眼睛啊!”連王子自己都為自己完成的作品而嘆服。
偏執的結果是自我毀滅,木偶不愿意被王子擁有,于是無時無刻不在悲慘中掙扎。
震顫而至的寒風,輕撫我的臉頰。
殘存的軀殼一片血紅。我和偶人在正四方體的白色空間內相伴為生。無論我怎樣呼喚,她也只不過是令人痛惜的空殼而已。讓人窒息的空間里的玄虛的擁抱,少女慢慢消解,只留下空殼之羊。木偶在無人知曉的時候被埋葬。慢慢腐爛,木殼腐朽,只有玻璃制的眼珠殘存,映射出惹人憐愛的微笑。
她踏出腳步踩上脆弱的泥土,就這樣孤身一人隕落,漫無目的地留下一道戛然而止的軌跡。
看到了月亮。
“……月……亮…。”
在瀕臨斷氣的時刻,呢喃了這樣的詞匯。
“去死去死去死——!”女人釋放出野獸似的怒吼。
因頸椎骨高位脊柱斷裂導致迅速死亡。
很符合六松水戶醫生身份的、扭曲的殺人方法。
眼白慢慢翻上眼眶,視野越來越窄,沉重的睡意涌上,身體的劇痛漸漸消失,意識逐漸趨于湮滅。
…………
“■■,■■■■■。”
“……媽媽,請……!”
有誰說了什么。
這樣啊。
…………
“■■!”
……已經,什么都……
聽不到了。
……
……
————
孩子很久之前就常常幻想關于一個人偶的故事,那是一個被隨體擺放在地板上的純白色的木質人偶。那白色的確是不存在任何瑕隙的冰凈的純白。
“她是個女孩!”孩子自豪地向世界宣告,盡管作為人偶不需要這種無所謂(至少作為它們來說)的東西。
女孩是他創造的東西,并且作為生活中實際存在的事物被孩子所需要著。對孩子來說,對腦海中構想出的事物可以不留任何余地。
無論孩子如何卑劣,如何羞恥,如何憤怒,如何暴躁,人偶都會半機械性地擰好背景音八音盒的發條,然后找到木質長椅自動坐正,用不帶有任何作為人的感情色彩的玻璃制的的眼球望著他,凝視孩子愚蠢的丑態畢露。人前人后的木質人偶、如今也時不時出現在他身邊,從前它就時常陪伴孩子度過一些難熬的時光。
為了發泄多余的痛苦,他曾經肆意妄為地向它施暴,用大凡他能想到的兇器對它實施殘虐,想象它被切得七零八碎是孩子每天僅有的娛樂。
…………
……
…
“‘他’——是我。”
回憶起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抱歉。”
認真地道歉了。
…………
……
最后的——
那是
污濁了的
輕盈的、
心。
沉重的物體落地的聲音!
鈍痛?
溫暖……
以及泥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