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

　　他趕忙把我的手從他的耳朵上挪開，我也沒有反對，畢竟，面前這個是我們的長輩。記得以前他對我說過，他媽媽很不容易，父親一輩子沒什么本事，總是在家里大呼小叫打媽媽，媽媽為了他們兄妹幾個極力忍著，家里很窮，可是他媽媽很勤勞，種地做衣服樣樣能干，小時候到初中的衣服都是他媽媽親手做的，能看的出來，一個70多歲的老太太，身體筆直，衣服整潔，并沒有很邋遢，即使兒子目前在輪椅上，她的臉上也沒有愁云密布。一副坦然面對的樣子。就如同看見我揪著他兒子的耳朵，她也沒有上前制止我，而是靜靜在站在她的小孫女旁邊。

　　眼神里面那種不信任我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我看見他低著頭兩只手緊張的抓著輪椅來回搓著。我低下身輕輕握著他的手對他說：“我要去見未來婆婆了。你別緊張。”

　　我走到他媽媽面前，輕輕點頭：“您好，阿姨，如果您不介意，我以后會成為您的兒媳。”我沒有過多解釋，廢話討好，這些都不是我的本性，我只需要和他在一起，其余我都不在乎，但是我知道，我不在乎的事情，他必須在乎。

　　阿姨沒有說話，場面很安靜，我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在等待阿姨的回復。阿姨和她的孫女互相看了看對方又轉頭看了看輪椅上的他。我知道，她們目前是不相信我說的。她們在問他，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孩子和媽媽。然后又低下了頭。我知道他很不安，他沒有底氣也沒有勇氣像我一樣說出他的想法，即使他也很想和我一起生活。空氣似乎很尷尬。

　　他的媽媽和女兒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我不需要她們知道，她們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只在乎他而已。

　　這時我感覺有點冷了。零下幾度的天氣，瞬間腿上冷的發抖。平時出門都有車，到了公司或者家里都是幾步路就進去了，暖氣隨時有，這會，走了這么久站了這么久，零下的溫度終于感受到了。我呼了口氣，跺了跺腳。“真冷啊！”我說道。

　　他說：“那先進去吧，你穿的這么少。媽，豆豆，咱們進里面去吧。”

　　我說：“你知道我進去不習慣。”我毫不掩飾對他住的地方的嫌棄，就像以前他穿的衣服顏色不合適，皺皺巴巴那樣，我當即就會表示嫌棄。

　　他就給愣在哪里了，不知道怎么接我的話。阿姨和豆豆也沒有動。我看見阿姨的眼神變了，現在是一種充滿疑慮的眼神。我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不是特別合適，可是事實也是這樣，進去之后還不如我站在這。

　　又是尷尬的場面。可是沒辦法，話已經說出口了。我不想對阿姨和豆豆解釋什么。轉過身對

　　他說：“今天，你就跟我走吧。你知道，我沒辦法在你這里住的。”

　　他說：“去。。。。去哪里？”

　　我說：“當然是去我家，跟我一起住啊！”

　　然后他看向了豆豆和他媽媽。對我說：“這個事情你要不要在考慮一下？你要不先回去，我和豆豆和我媽媽她們商量。。。商量一下。”

　　我很果斷的說：“商量？沒什么好商量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你知道的。”我很堅定的看著他。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可以意料到。畢竟，我們目前不論是處境還是身份都差別太大。雖然我不在乎，但是他，必須在乎。

　　我繼續說道：“如果你現在不跟我走，我就站在這里，直到你答應。你知道我沒騙你。22年了，我說過，我不會再放開你。”

　　我不在理會他，轉過身背對著他。其實是心里這會才想起來，我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情。

　　他的媽媽和女兒是一定會跟他在一起的。這個問題不大，問題是我怎么去說服他的媽媽和我們一起生活，先解決目前再說，以后的以后都不是問題，我需要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

　　第一，他和他的家都需要一起跟我走，怎么走。

　　第二，他出事的原因，他的腿是否還能做最好程度的治療，需要聯系醫生。

　　第三，我的婚姻問題需要盡快解決。

　　那么其余都不是問題。或許如果今天沒有見到他，我不會有這么瘋狂的想法，也或許今天見到的他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而是很幸福的牽著他的外孫，或者和家人其樂融融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目前，他這種情況，我怎能視而不見。曾經把全部的心都給了這個男人，當時的我們沒有能力在一起，去抗拒一個現實，現在，他沒有，我有能力，為什么就不能跟著自己的心走呢。看見他的那刻起，我就沒有再想過我的家庭。

　　我們分手后的第3年出國，之后遇上一個建筑師，結婚生子，他在他的領域赫赫有名。我們生了一對雙胞胎，還有一個女兒，都在寄宿學校，大兒子大學已經可以自理更生了，二兒子當兵，女兒也不錯，乖巧懂事。我的生活一如預料的一樣，沒有波瀾，一帆風順。我知道女人不論何時有經濟才有地位。所以婚后的我一邊繼續寫作，一邊和用丈夫的資源做投資，家居設計，從沙發廚具定制到窗簾布藝。我充分利用自己的有利資源，國外的店鋪打理的有聲有色，如同我老公的名聲一樣，在國內也開了幾家分店。孩子們都寄宿以后，國外的店鋪交給了專業的人打理，女兒也很有做生意的天賦，在店里可以獨當一面，國內的事業起步晚，剛好也不喜歡國外的生活，我就回國了。鞏固國內事業是我目前最主要的事情，這個城市我新開的店運營了一年多，今天是剛好一個精裝修的別墅區需要的軟裝，拿到合同。這樣的人生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成功的，向往的。是的，我曾經很向往這樣的生活，但是主角不是我希望的人。今天遇見了他，那個藏在心里這么多年的人，還是讓我不能自己。

　　50歲了，我想為自己而活。

　　我在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聽見他小聲的對他媽媽和豆豆說什么。我沒興趣知道。然后我就打電話給助理。

　　“小白，給我家里阿姨打電話，把所有客房收拾好，我家里以后有長期客人住，再幫我找一個家政阿姨，要懂護理的。或者直接找最專業的護理人員也可以。第二，幫我聯系國內外最權威的骨科專家，假肢嫁接專家，我要最快的消息。第三，給我的律師打電話，幫我準備離婚文件。做財產評估。孩子撫養權無所謂。不需要贍養義務。對了，第一件事，給我派一輛商務車。盡快過來，我現在發地址給你。”我快速處理手里的一些事情。很有條理，很清晰。

　　我轉過身看見她們都靜靜看著我，而他，對我如此有條理的處理事情很是驚訝。當年，我在他身邊就是個會吃零食，愛撒嬌，出門不知道方向的傻妞。

　　22年了，你經歷了很多，我也是。

　　我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而你，并沒有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吧。

　　我走過去很平靜的說：“今天開始，你就搬去跟我住，這里不要再住了。以后你的生活我來照顧。”

　　他連忙搖手說：“不行，這個不行，我這。。。。。”

　　我知道就是這個結果：“那你意思我搬來跟你在這住？”對他，永遠都是軟硬兼施。

　　他說：“那怎么可以。不是，這個太著急，我們還得再商量一下。”

　　我說:“我已經替你商量好了。你不許發表意見。”我需要快速先理順這件事，而不是在這講道理。

　　“豆豆，阿姨，你們也一起，你們以后都是我的家人，以前和他一起住，以后可能會有我，不過不用擔心，我會給他找最專業的護理，如果您覺得和我住著不合適，不好意思，我還是和他會一起住，不過，可能要麻煩您，我會在我們住的附近給您買套房子，方便您過來看他，也會給您找個阿姨照顧。”我對他的媽媽說道。

　　豆豆：“那個，阿姨，我想問一下，您和我爸爸什么關系？”一個單純的孩子。

　　“你今年多大了豆豆？”我換個話題。

　　“馬上22歲。”豆豆疑惑的說道。

　　“22，中國18歲法定年齡以后，父母對你就可以沒有義務了。我說過，我以后會成為你法律的后媽。當然，你也可以不用這樣稱呼。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們可以從朋友先做起。你好，豆豆，我是耳聰。”我用簡單干脆的邏輯對這個孩子說道。這個時候，很多事情需要消化，可是，目前不是解釋的時候，解釋的工作需要他的爸爸對他來做，對于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搞定他的家人。

　　“阿姨，您好，如果您不介意，我想給您和您的兒子換一個舒適的地方，您的兒子他身體很不好，我認為他需要一個專業的護理和醫生。我希望他的下半生能過的舒服點。”我等著阿姨的回答。

　　他的媽媽是個老實的農村的婦女，或許我說的過于專業，但是我知道，有一點，那就是他兒子的身體，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對于一個家庭來說，這么突如其來的變化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拽了拽我，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要不，你先回去，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是我媽媽她可能會一時接受不了。”

　　“22年了，你覺得我和以前有變化嗎？22年前我就是這么倔，現在，我依然，尤其對你，我說過，你不娶我，那我娶你，你今天不走，我就在這等，你明天不走，我依然在這等。”我很決絕，不容他反駁。

　　“閨女啊，要不你帶我兒子先走，我老太太一個人，在這里住慣了，我兒子他。。。。。他現在身體不方便，如果你能幫他治病，就帶他走吧。我知道，閨女，你是個挺好的姑娘。”阿姨慢慢的對我說，聲音里面已經沒有了戒備。

　　他的媽媽果然一如他講的，是個老好人。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把他媽媽帶走，他是不會安心跟我在一起的，而且，他的媽媽年紀這么大了，住這種地方，我也會允許的。

　　“阿姨，我22年前就認識您兒子，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是您培養來這么優秀的兒子，所以，我喜歡他。他對您而言是您的親人，而我，以后我和您兒子結婚以后，您也是我的親人，也是我的媽媽，我怎么能把您留在這里呢？他現在身體行動不便，可能有些時候還需要您的照顧，您就不想跟我多接觸來了解嗎？我以后可是會成為您兒媳婦的人啊。”我緩緩的說，把對他的霸道語氣改為和長輩的商量。

　　他說：“媽，要不你們先進去吧”他看向了他的媽媽和豆豆，滿是乞求的眼光。

　　他的媽媽和豆豆進去以后他對我說：“妞啊，我已經這樣了，你就放過我吧！”是的，這個沒擔當的男人，最喜歡的就是逃避，這么多年都改不了。我恨很多對他說：“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就這么站在這兒，等你跟我走。其他的廢話留著以后再說吧！”

　　對于他，總是會耍心機。這個男人，不論對什么事情都是這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我轉過身不在理他，這樣的堅持，我在22年前做過。他懂得我。

　　22年前，有一次我們吵架了，約定的見面我沒有去。但是在家里坐臥不安，不知道他去了沒有，我不接電話，他就不停的發信息給我，等我打開手機的時候看到最后一條是：“如果你不來我就站在這里一直等你，直到你出現。”半夜12點我在門口看見他，他就那樣坐在冷風里，也是一個冬天。我跑過去問他如果我不出現他就這樣傻等么，他說是。后來，他要結婚了，我告訴他，我在十字路口等他，如果他不來見我，我就站在十字路口中間，等到他來。他來了，我在路的中央站了一個小時，他一把拉回把我擁在懷里，說我傻，然后我對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想見他，他要是不來見我，那我就這樣死等下去。

　　這件事我們都知道，回憶起來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的心境。我說過的話，絕不反悔。

　　2

　　車子已經到了。他和他的媽媽還沒有商量好，我讓司機等在門口，而我，依舊決然的站在冷風里，等他。等他的回復。

　　他出來了，但是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對我說：“妞啊，你真的要不就先回去吧。我媽媽和豆豆她們需要時間，讓我跟她們解釋一下，我再去找你可以嗎？”

　　我說：“找我？22年了，你找過我嗎？我今年50歲了，你找過我嗎？你出事的時候，有想過告訴我嗎？你。。”我似乎有點激動。但是我忍了忍，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經歷了很多。我需要換一種方法和他相處。

　　我轉過身平靜了一下心緒，擦掉眼淚，對他說：“我已經讓律師去辦理我的離婚事宜了，房間也已經收拾好了，我說過要和你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不論你什么樣子，況且你現在的狀況也需要一個專業的護理。你看看你現在過的日子，我實在沒辦法讓你在這樣的環境里再生活下去。跟我走吧。我說真的，不是來奚落你，也不是看你的笑話，你懂得的。”我盡力溫柔去化解這件事。讓他讀懂我的心。

　　他還是很為難。他的為難在于對他媽媽和豆豆的安排，他這個人總是考慮很多。所以我要解決他的后顧之憂。

　　“你要豆豆一直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嗎？或許你可以，可是你看你的女兒，她還那么年輕，那么漂亮，她有她的人生，她的人生不該比你小時候還過的慘是不是？相信我，以前的我有能力讓自己過的很好，現在的我有能力讓你也過的很好，以后，我養你好不好？”我半蹲著身體，真摯的看著他，緊緊握著他的手。以前他總喜歡大手抓著我的小手。雖然現在他的手非常粗糙。可是，只要是他的手，就像以前被他握著的感覺一樣，那么溫暖。

　　是的，我堅持不走，他也堅持不走。他知道我們的懸殊有多么不合適，而我知道我后半生要極盡所能照顧他。

　　“你還記得你以前給我說的你家里的事嗎？你說你媽媽很不容易，你看看現在，你要讓她在這樣的環境里一直生活下去嗎？你要她一個白發人就這樣照顧你嗎？豆豆還要不要出嫁，如果，如果。。。。阿姨不在了，你怎么辦？與其你的未來是一眼看到底的，為什么不考慮去拖累我呢？我愿意被你拖累。我想讓你拖累我，可以嗎？”我少了剛來時候的激動與霸氣。多了些許溫柔的安慰。

　　我看著他紅紅的眼睛，眼淚溢滿了眼眶。是的，突然的遇見，就這樣改變他多年的生活，他是需要一個過程來消化，可是，我不能給他很長時間，所以這一局我只能打感情牌，而我就是這個賭注。

　　北方的冬天確實很冷，冷風里面站了近三個小時的我，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坐一下也沒有加件衣服，若不是平時堅持健身，我想以一個50歲的身體站在冷風里面，可能這會躺醫院的就該是我了，其實我真的很冷，我只是不想過于表現。

　　7點已經燈火通明了，他家里昏暗的燈泡顯得很冷清。他的身體受不了冷，很明顯，他有點發抖了，手冰涼。我堅持把他推進了房間，其實相比外面的溫度，這個房間差不了多少。我說：“阿姨，我在外面等您的答復。如果今天沒有答復，我就等到明天，如果明天沒有答復，我就等到后天。我不會走的。”說完，我就出來了，繼續站在院子里。

　　此刻的我必須堅持，因為一開始都不堅持，以后怎么會繼續堅持。我必須讓他看見我對他的決心和堅持。只有這樣，只有我讓我自己的身體受苦了，他才會心疼，會心軟。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一個人。極盡善良和耐心。

　　我不知道里面在說什么，或許在說我們的故事，或許在討論是走還是留。我都不想知道，我只是在等結果。

　　我的腿快站不住了，所以我只能不停的走動來取暖。我冷靜的思考著如果不去的結局該怎么處理，如果去的結局怎么辦，如果只是他去我又該怎么處理，我腦子在飛快的轉著。過了大概30分鐘，豆豆推著他出來了。

　　阿姨還是堅持不跟我們走，因為這個房子的老奶奶有老年癡呆，他們能住在這里不用房租就是這家老奶奶的兒子讓他們答應照顧老奶奶，才把后院給他們住，所以他的媽媽要留下來照顧這個奶奶。不然沒法對人家兒子有個交代。答應別人的事情就要盡力去做。不，是一定會做，而且只多不少，我知道，這是他的秉性，也是遺傳的。

　　“這件事好辦，如果我能把老奶奶安頓好，你媽媽是不是也可以一起走了。因為我知道你媽媽對你有多重要，她不走，你也不會安心的。是不是？”我問道。他點頭。

　　我馬上給助理打電話：“小白，現在幫我聯系一個全市最好的敬老院，即刻能夠入住，這里有一個80多歲的患有老年癡呆的老人。告訴律師，幫我聯系我現在給的這地址的老人的兒子，把他的所有都查清楚，明天給我。讓他準備一份遺棄老人的法律文件，還有，找人評估一下現在這個房子的市值。”一氣呵成。我快速處理完對他說：“這樣處理可以嗎？”

　　他用敬佩的眼神看著我。在他眼里我一直是那個不懂事的女孩，現在處理事情雷厲風行，不拖泥帶水，條理清晰，直中要害。

　　可是，把一個老人留著這里始終不合適。如果不安置好這個老奶奶，她們心里都會有愧疚，所以我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看見助理帶來的養老院的人，把老奶奶接走了。事情終于可以按照預想的走了。

　　我在零下的溫度里站了近5個小時，這或許是我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光腿在寒冷里這樣度過吧。為了他，我愛的人。22年前的某一天他也是在冷風里這樣等我了幾個小時，我現在還給他。

　　終于說服了她們，接他們來到了我的住處。

　　3

　　我住了一個300平方的別墅。在國外一直住的帶院子的房子，這么多年習慣了，原本回國以后是準備住酒店，可是喜歡家的感覺，就準備買房，想著以后孩子們都要來看我，也是準備長住，就干脆一次性辦妥了。房子還是我丈夫出資幫我購買，說是送給我回國的禮物，他也準備以后退休了，在中國和我一起生活，只是，對不起，我不能兌現這個諾言了。因為我有他在身邊了。

　　請的護工第二天才能到，我的家里不是很奢華但是和他住的地方是天壤之別，24小時的暖氣和熱水，24小時的家政服務。當年我那么努力，就是為了以后我能夠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活，如今，我的努力沒有白費，實現了。

　　來到我的家里，阿姨和豆豆都有點忐忑不安。以前的生活和這里是完全兩個樣子。我帶豆豆和阿姨去了她們各自的房間，雖然是客房但是也比她們住的環境要好很多。我內心有很多很多話要和他說，所以這會的我沒辦法去顧及太多她們的感受。

　　我能看出豆豆對我家的喜歡和好奇。一切都那么新鮮。也能感受到阿姨眼里的開心。只是，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和他空間。

　　我大概介紹了一個家里的布局和一些使用方法，安頓好她們。已經快凌晨了。這時，我才有空坐下來，仔細的看看他。等了這么久，終于到我們兩個的時間了。沒有年少的沖動，此刻心里極度平靜，似乎身邊的一切都靜止了。

　　我推他進房間，我的臥室是個小型的一室一廳，帶有衣帽間，還有個浴室，我把他推到沙發那里坐下來，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頭發依舊和以前一樣黑，油油的，上面蒙了一層灰，衣服已經褪色了，手肘和袖口已經起毛破洞，褲子上油漬斑斑，那雙手，我輕輕拿起來在等下看著，冬天干燥的皮膚有些地方起了皮，白白的一片，指甲里面也黑黑的，很厚的指甲看起來很臟，可是我沒有嫌棄，我白皙的雙手不停的撫摸著這雙手，眼淚潸然而下。

　　他抬起手撫摸著我的頭對我說：“妞啊，我好想你。”那一刻，似乎這22年的怨恨和思念都不值一提了，我淚流滿面。

　　整整哭了一個小時。就這樣兩個人，像兩個孩子和好一樣，哭哭啼啼。他似乎把這么多年的不如意都哭了出來。我哭是哭他的不容易。

　　然后等我們都平靜了，我推他去浴室，準備給他洗澡。他推推嵬嵬，我明白他是不好意思。是啊，以前的我們，最喜歡的或許就是對方的身體了，他對我的身體很熟悉，我對他的更是了如指掌，如今，年紀大了，卻沒有當時的那份心境。我捧著他的臉靠的很近很近，我用鼻子蹭著他鼻子上的油，這是我以前最喜歡對他做的事情。他笑了。

　　我幫慢慢的脫去衣服，然后讓他伸手抱著我的脖子，把他放進浴缸里，他的身體很輕，就像抱著一個孩子，他瘦了很多。以前是他這樣抱著我，我總吊在他的脖子上。總感覺我和他之間很多事情是個輪回，以前所有他對我的好，現在轉過來，該我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