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道已經耗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由于剛剛使出全部勁力,雙腿上的傷口已是血肉翻飛,露出了森森白骨,甚是恐怖駭人,他勉力支撐著高大的身軀,想要朝前邁一步,不曾想這一動,竟是四肢百害如萬只螞蟻啃噬,空空無力,身子便一下子栽倒在地,激起了身下的淤水。
此時他只能茫然的抬頭,朝著那個千鈞一發之際來到的蓑衣人看去。
但見那人已經將昏死過去的秦青然穩穩地抱在了懷里,受到重擊的秦青然對此全然不知。
蓑衣人將秦青然小心地放在地上,把自己的蓑衣摘下來蓋在秦青然的身上。
待她走到秦遠道身邊時,她把自己斗笠摘下,秦遠道看清來人的面容,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笑容,是絕望之際看到希望,是久別之后看到故人,是最為無助時候,看到了全無保留信任的人。
斗笠一摘下,雨水立馬淋濕了那人的發髻,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絲毫不能淹沒了她的風姿。
但見她眉目如星黛,冰肌玉骨自有威嚴。有女子之娟秀,但是神情中亦有男子之俊朗。
她慢慢的蹲下身子,用手托起秦遠道的上身,眼中含淚,不無悲涼的對秦遠道凄然一笑,輕聲說道:“師兄,對不起,我來晚了?!?p> 秦遠道此時已經是氣若游絲,勉強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對那女子說道:“不晚不晚,剛好。”
那女子聽到秦遠道發出的聲音,這哪里還是平日里,英姿勃發,氣蓋河山威名江湖的明道客啊,此時不過是風中落葉,水上浮萍,油盡燈枯。
心中一酸,眼淚又簌簌地流了下來。
這女子便是當年江湖傳言中大名鼎鼎重云山上重云閣三大弟子之一的小師妹寒玉客季婉柔。
秦遠道朝季婉柔輕呼了一聲:“師妹”,聲音一出,一口氣泄了出來,秦遠道感覺胸口一悶,喉嚨一癢,猛地一陣咳嗽。
季婉柔雖是無盡的難過,但是也不得不收斂情緒,心中想到,既然今日已經是訣別,定然要幫他將后事照顧周全。
秦遠道輕輕的抬手指向秦青然方向,季婉柔了然的說道:“師兄,你放心,孩子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秦遠道微微地的點了點頭,心下滿是寬慰,緊接著他又勉強將頭輕輕地朝莫子鴛方向看去,此時他的眼中多了一份期待,是那種對于重逢的期待。
他用力的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季婉柔將耳朵貼了過去,就聽到秦遠道幽幽說道:“都是為了九天八卦啊,但我卻早已不在我這里了。”
他知道自己的氣力已經耗盡,如風中殘燭,即將隨時在雷雨疾風中熄滅,但是他還有一個疑惑,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季婉柔想要問她是如何在這危急時刻找來這里,便問道:“師妹,你是怎么...”,還沒等他說完,卻已是氣絕身亡。
季婉柔萬分傷心,淚如雨下,大喊了一聲“師兄?!痹谶@瀟瀟雨夜,除了風雨雷鳴聲,卻再無回答。
待季婉柔情緒緩和一下,便緩緩起身。
再看那黑衣首領已經趴在地上,身體本能的痙攣著,嘴角不斷的有鮮血溢出,不時的發出輕微的呻吟聲。
季婉柔走到黑衣首領面前蹲下身子,準備摘下他的面罩,黑衣首領看到斗笠下的面容。
隨之最后氣力從他的身體游離出去,他已氣絕身亡。
摘下黑衣首領面罩的同時看到的是一張禿眉、鷹鼻留著胡須的五十歲上下男子,季婉柔并不認識,她想要再查探一番,便朝他身上摸去只有一塊玉質玉牌,上面刻著一個絕字。
空蕩蕩的院落中除了滿地尸體,和昏死過去的秦青然,就只剩下季婉柔一個,她悔恨自己為何不能早些趕到,也痛恨那些為了自己私欲屠戮他人的劊子手。
憑將清淚灑無聲,
卻為丘山做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