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宵院中,“傅朝儀”正在玉蘭花下置的躺椅中休憩,旁邊有個小蓮池,她正盯著池面出神。
自己重生到傅朝儀身上已經(jīng)五天了,從震驚到接受,她隱隱還有喜悅,畢竟能繼續(xù)活著的話,前世種種不甘和仇恨是不是可以報復(fù)回來……
老天開眼!
命運這般眷顧,她這一世,必要把前塵舊賬一一清算拿回!
池中倒映出女子凝脂般的鵝蛋臉,一雙大大的杏眼明眸善睞,眉如遠山,色黛而濃,瓊鼻小巧精致,溫溫軟軟的樣子,倒是個十足的大家閨秀模樣。
這和前世的她不一樣。
她前世雖是姑蘇出生,但長相卻偏艷柔嬌媚,豐神冶麗,她記得十四歲剛到彌安候府的時候,她的姨母彌安候夫人就摟著她說過:“你這模樣竟不像江南女子那般溫軟可人,倒是一副嬌艷明麗,本以為是朵水蓮花,如今到我跟前一瞧卻是朵芍藥花。”
想到這兒她心中涌上痛色,不由得又想起,那個待她如生母好的貴夫人,在夫死子亡后不久就沉郁離世了。
而這一切,都要仰仗那位帝王的算計和她對他愚蠢的信任。
丫鬟銀月和如星覺得她們這位小姐自醒來后便有些奇怪,說不出來哪里奇怪,可就是感覺哪里都和以往不符,但是明明這個人還是以前的人。
她們想可能是死過一回性子變了吧,但銀月覺得好!從前的小姐懦弱膽小,而現(xiàn)在這個就算在養(yǎng)病也不會讓人感覺畏首畏尾那般小家子氣。
雖是三月,正午的熱頭也是辣人的,銀月看著自家小姐先是發(fā)呆般看著蓮池,然后臉上神色變幻,到最后眸光一凝,面目卻是沉冷得怕人。
打了個激靈,隨即上前說道:“小姐看這光禿禿的蓮池作甚,現(xiàn)在日頭熱,恐曬到不好,進屋歇息吧。”
傅朝儀抬眼看眼前的丫鬟,心想這原主雖懦弱無能又膽小,但這兩個丫鬟倒真是不錯,是可用可靠的人。
因繼承擁有了原主全部的過往記憶,她也知道些來龍去脈。
原來的傅朝儀嘛,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母親姚氏難產(chǎn)去世,父親扶正了外室周氏,可笑的是這個外室竟然有兩個比她大的姐姐哥哥,也就是說可能在與姚氏成親之前就有了茍且,后來又聽信無知和尚所言,說她命中帶煞要去風(fēng)水好的地將養(yǎng),所以三歲時便被她爹送到鄉(xiāng)下,人是好好長大了,可是這性子,倒沒有半分世家小姐的風(fēng)范,唯唯諾諾又自卑,回京一年在京中也只是那些夫人小姐暗地嘲笑的對象。
更致命的是,這樣一個毫無智計的人,身上居然還有個和朝中淵王殿下的婚約。
淵王妃的位置擋了多少人的高枝,她不死,誰死?!
這死因嘛,是中毒身亡,她醒來第二天便發(fā)現(xiàn)房中用的香爐和安神香不正常,兩樣?xùn)|西分開看沒問題,但這兩種東西暗藏玄機,合在一起就是暗性毒藥,長此以往,日日侵蝕便喪了命。她醒來就叫銀月處理干凈了,后來果然靈臺清明了許多。
鄉(xiāng)下長大的原主純良,丫鬟也是沒見過世面的,那里曉得這些后宅夫人的手段。但她前生出身官家,雙親沒在后被姨母接到彌安侯府這樣的世家撫養(yǎng),后來又一路走到后宮,這樣的計謀當(dāng)然瞞不過她。
只是可惜原主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不過自己既然重生到了她身上,可能是天意,也罷,她的仇她也順手幫她報一報了!
往后她就是傅朝儀!
只是這一生,怕是注定不輕松了!
銀月見她半天不動又是出神便輕輕喊她一聲,回過神來她也確實覺得這日頭太曬人,便回屋準(zhǔn)備歇著,剛要午睡卻見如星進來稟報說夫人過來探望她。
夫人,也就是主母周氏。
中毒一事她首先懷疑的就是府中人,直覺告訴她這個周氏可不是個簡單人物,說不準(zhǔn)原主的死跟她脫不了關(guān)系,她想反正該來的總要來,便叫星月將人請進來。
周氏也是官家出來的女子,不過卻是庶女,這大概也是為什么當(dāng)年傅權(quán)和她已經(jīng)有了兒女,卻始終不肯抬明扶正的原因,也是,一個平乏的官家女子,怎么比得上當(dāng)時太子老師太傅的掌上明珠呢,一路官至丞相恐怕這其中也有姚氏這塊墊腳石。
男人,都是這樣薄情又算計到可怕。
周氏面龐長得好,穿了一身青金石的衣衫,純白提花暗紋打底,鴨青色下裙,紋樣和諧統(tǒng)一又大氣典雅,通身貴婦人的氣質(zhì)。
她看向傅朝儀略帶關(guān)切的開口道:“這幾天可好些了?我一直掛念著你,就怕你落下什么不好的根。”
傅朝儀扯了扯嘴角淡淡開口道:“多謝母親掛念,身子好些了,倒是要勞煩母親這幾日勞心的照顧我,早起聽銀月說廚房熬了補身的藥湯,想來府中就我一人生病,大概也是為我操的心了。”
原主這身子長期沾染了毒,確實有點虛弱,還是得補一補。
她才不會傻到像前世一樣被禁足后不僅心傷置氣不肯喝藥,最終病入膏肓任人拿捏,身體才是本錢啊。
周氏眼中閃過些錯愕,這個“女兒”何曾一口氣跟她說過那么多話,以前在她跟前更是氣都不敢出,更別說要求了,如今怎么伶俐的敲打起她來了。
她看向傅朝儀,只見她坐在榻上,唇輕揚著卻沒有笑意,頭歪朝一邊看著她,眼里帶著些許打量和探測,不過又轉(zhuǎn)瞬即逝,以前能一眼看穿的眼像是升起層層水霧,朦朧又讓人覺得模糊。
她是斜坐著的,素色的衣衫,松松挽的頭,端雅的長相舉手投足間讓人覺得傲然高貴卻又風(fēng)情冶麗,可是并沒有感覺不妥,相反覺得極好。
這樣的感覺是,如果進一步就是禍?zhǔn)赖难В艘徊接质鞘兰业拈|秀。
周身氣質(zhì)竟和從前完全不一樣!
可她明明不過是個鄉(xiāng)下來的。
周氏按下心里的駭然,慈笑道:“你身子不好,母親不為你操心為誰操心,我再吩咐廚房給你做些好吃的補補。”
“那便謝謝母親了,回頭我定然要告訴父親,母親是真真待我極好的。”
換而言之就是那要是不好的,是不是也要說~
原主是因婚期還有一年回的京,沒有了生母,這個家又不熟悉也沒有融入進去,生出寄人籬下的感覺哪里還敢有多余的要求,更別提告狀,所以之前這周氏也就充耳不聞,表面當(dāng)著傅權(quán)的面對她噓寒問暖,背地里沒一處落到實處。
不過好在,傅權(quán)雖不疼愛這個女兒,官場上的人都重名聲,對朝儀也沒有不聞不問,這一點,還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周氏心中不悅,但還是保持笑容道:“那你好好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銀月,送送母親。”
此言一出,在場的都驚了,雖不是親生,但周氏好歹是主母,傅朝儀占著她女兒的身份是該起身來送的,這樣叫丫鬟送她不免有些失了面子,朝儀卻一副覺得沒有不妥的樣子。
周氏攥了攥袖中的手溫言道:“你身子不好就該歇著,倒是也不必折騰送我。”說罷自己出了屋走了。
傅朝儀望著周氏遠去的背影,心想還真是能忍,她就是要試試她到底有多大脾性。
屋里如星看向傅朝儀,只覺得她這個主子小姐膽量和氣魄真是越發(fā)大了,不由得覺得自己跟對了人,至少以后不會吃太多虧了。
再說周氏,回到自己院中氣得把枕頭狠狠扔向一邊,貼身丫鬟靜蘭一邊撿枕頭一邊詢問道:“夫人這是怎么了,出去時還好好的。”
周氏怒意涌起,恨聲說道:“這個野賤人,如今竟敢鞭打我!她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這死過一次莫不是朝閻王爺借的膽!”
“母親何至于這般動怒,她也配?這次沒死成,還有下一次,急什么。不過賤命一條!”
說話間掀簾而進的少女研姿俏麗,瑰態(tài)般優(yōu)雅,她著辰砂色衣衫走來,流蘇搖搖動人,身姿風(fēng)流婉轉(zhuǎn)。
是傅權(quán)和整個丞相府明珠般疼愛的人大小姐傅云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