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壽辰越接近,丞相府里就越加忙,周氏雖禁了足,但很多后宅一應事務需得她拿主意,所以漸漸的傅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隨意走動了。
朝儀坐在玉蘭花樹下,歪著頭看蓮池中游來游去的金魚,思考著該給傅老夫人送點什么賀禮。
一臉笑意的如星從院門進來,手里拿著錦珍樓獨有的糕盒,來到朝儀面前道:“距上次送糕來不過才兩天,來福今天又來了,想必是有什么好消息。”
朝儀回到房中,一一掰開糕點,果然看到了一張小紙條,彎了彎嘴角,拍了拍手站起來道:“走吧,去幻警樓挑人。”
西子街幻警樓,是個集說書,唱戲,聽曲,住宿于一體的酒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按紙條中所示,朝儀帶著銀月如星進了二樓左側的包間。
包間雅致,夏大娘翹著腳在里面喝茶,見朝儀進來,忙放下手里的茶水上來問道:“小姐近來可好?”
“勞煩大娘記掛,一切都好,倒是這段時間辛苦大娘為我奔波了。”
寒暄完朝儀又給了夏大娘五兩黃金,這才坐下來喝了口茶。
拿了銀子,夏大娘眉開眼笑道:“小姐來這一遭,不能讓您白來,人我都帶過來的,馬上讓她們過來讓小姐挑。”
朝儀點了點頭,夏大娘便往里屋去了,一陣嘈雜后,隱約的腳步聲傳來,掀開簾子,晃動的珠簾下,春風拂柳般魚貫而入十來個婀娜多姿的姑娘。
按照夏大娘的指示,姑娘們整整齊齊的在朝儀面前排開,帶著面紗的朝儀睨起一雙眼,挨個打量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
挨個走過,朝儀眼里始終波瀾不驚,夏大娘見此有些疑惑,自己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去挑的模樣氣質,都一一看過六個了,沒指一個說行,這位小姐到底是要何等高絕的人物?
直到第八個……
朝儀合了合腳站定,轉了轉身子,眼里微亮著光,打量起眼前碧玉衣裳的女子。
那女子杏面桃腮,面龐若絹若錦,一雙眼睛似山林間的麋鹿,流轉之間靈動而又嫵媚,螓首蛾眉,嬌嬌俏俏……
“笑一個。”
聽得朝儀吩咐,那女子穩了穩神,勾起雙唇,眉眼彎彎綻出了一個笑,這一笑只見梨渦嫣然,露出兩只小虎牙,顯得她更是靈動生香。
朝儀走回榻上坐下,眼含笑意,指了指碧玉衣衫的女子道:“就是她了。”
夏大娘見朝儀終于滿意,忙不迭上來把其他人帶了出去,又轉回來到朝儀身邊,向那女子說道:“快過來,讓小姐看看你。”
那女子聽聞后聘聘婷婷輕挪蓮步,來到朝儀面前,柔順的福了福身:“見過小姐”。
聲音清脆,似銀鈴滾動。
朝儀眼中笑意加深,開口道:“可是官家出身?”
“是,小姐怎的知道。”面對朝儀精準的猜測,眼前的女子些許疑惑問道。
朝儀對她笑了笑,沒有回答,自己是名門閨秀里打滾長大的人,這點識別能力還是有的。
剛剛觀察了一番面前的女子,她所有的一舉一動看似只是女子美好之態,可若沒有日復一日訓練和教養,不會這樣恍若天成,又加之她皮膚細嫩,五指纖纖,想來也是養在深閨之中,家世不差但又流落至此,想必是官家女兒了。
“為何流落至此?”朝儀再問。
“父親為官不測,遭到牽連被問罪,家中四散,流落至此。”
“可還有什么親人傍身?”
“有個弟弟,十一歲,和我相依為命。”
拂了拂袖,朝儀從銀月手里接過一袋金子,放到夏大娘手里道:“人我很滿意,把她弟弟帶過來,兩個人以后就都是我的了。”
拿了沉甸甸的金子,夏大娘心花怒放,應聲去了,不多時帶進來一個清新俊逸的少年郎,目光雖有些微微怯懦,但神色沉定,色若春曉,好個翩翩少年!
完成了交易,如星帶了夏大娘退下,那姐弟兩個站在朝儀面前,一時有些躊躇,朝儀眉眼溫和,和煦問道:“叫什么名字?”
“鐘玉,弟弟叫鐘瀾。”
“名字很好聽,可既然是以往所用名,往后就不能再用了。”沉吟一會兒又道:“改叫沉玉和沉瀾吧。”
鐘玉帶著鐘瀾跪下,開口道:“若不是小姐挑中,只怕我姐弟二人遲早要淪為他人玩物,如今既跟了小姐,身家性命但憑吩咐就是。”
朝儀心想倒是個聰明伶俐的,因而起了身扶起鐘玉,說道:“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自會保你們兩人安然度日。”
鐘玉道:“小姐想要我們做什么?”
“我要你進入靖朝后宮,榮獲盛寵,成為獨占鰲頭的那一支。”
鐘玉驚了一驚,不免看向朝儀,只見她眉目生得極好,沉沉眼中仿佛有萬丈深淵,其中暗流涌動看不真切,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積蓄著的滿樓山風。
鐘玉不傻,從家里敗落,輾轉賣到眼前人手中那一刻起,已然注定了自己的命運。家里母親已經沒在了,父親流放途中病死,鐘家帶罪是板上釘釘的事,也沒有翻盤的可能,如今最緊要的,是護好弟弟,再謀個出路。
思及此鐘玉言辭懇切:“一切聽小姐的。”
朝儀看著她又篤定道:“你放心,此事我會幫你你出謀劃策,至于你弟弟,我會給他置辦房屋,買來仆奴服侍,讓他讀書習道,將來說不準還能重入仕途,重振你鐘氏一門。”
她是要自己為她辦事,但要扣下鐘瀾為籌碼。
但是如果順利,自己和弟弟便會再次出人頭地,而且眼下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出路了,抬起一雙篤定的雙眼,鐘玉再次拜下:“小姐大恩大德,自當死而后已。”
“你們先在這個樓里暫住,等買好房屋,我會來接你弟弟過去,至于你,有任務在身。”
“小姐第一步想怎么做?”鐘玉道。
“每年六月十八,是皇家狩獵之時,地點在青靈山,這個時候,隨行王臣是駐扎在山上的,但為保天子安全,陛下都會下榻于離得最近的官吏家中暫住。今年也不例外,而青靈山離得最近的官家,是隴縣的知府宮晟,你要做的就是住進宮家,遇到陛下,想辦法讓他封你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