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正心思各異,卻見幾個嬤嬤丫鬟正走出來立在一旁掀簾侯著,慢慢走出來的正是傅老夫人,華貴端嚴,讓人心生敬意。
但更為抓人眼球的,是旁邊攙扶著她的少女,衣服便讓人眼前一亮,不是少女一貫主打的嬌俏清靈的顏色,而是濃墨重彩的配置,黃、紅、黑、紫、綠,但是安排得極為巧妙,生出一種別開生面的冶麗,梳了個朝云近香髻又顯端莊,艷麗的纏花卻又與衣服相輝映。
她行動間是綽約窈窕的,偏生那張溫軟的鵝蛋臉沒有什么表情,一雙杏眼如罩著重重水霧望不到邊,骨相與皮相仿佛是兩個人的糅合,真是典雅而又艷麗,這種氣質少見卻也是迷人。
攙扶著傅老夫人上座的間隙,她側過頭掃了一眼堂中的眾人,眼中依舊無波無瀾,仿佛今天不是在辦什么大事,僅僅像喝水吃飯那樣平常而已。目光暫停很短,并未長留,一句話都沒有說,卻讓人覺得不管在座是些什么人,她才是最出色的那個。
席間有竊竊私語傳出。
“誒,老夫人身邊那個姑娘倒從未見過,是誰?。俊?p> “倒從未在望京見到過她,看起來與老夫人如此親厚,難不成是傅家的遠方親戚?”
“真是一副好相貌,好風儀,原以為這傅家有個明珠般的大小姐已是艷壓群芳了,不成想還有個這等人物?!?p> 各人心中正揣測,卻聽得一個婦人訝異道:“這……這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嘛,
叫傅朝儀的那個?!?p> 說是姜蟬母親代氏,她和周氏走得近,見過傅朝儀好幾次,自然認得出她。
頃刻,這話如石子投湖,擊起翻浪。
見沒見過,聽沒聽過傅朝儀的都暗自審視著那個已經落座的美人,為什么會忽然生出美這個概念,因為看到她就形成了。
但是傳言傅二小姐一無是處啊。
姜蟬一陣錯愕,慢慢又轉為心下不屑的冷哼:徒有其表。
戚明芙原本從未給眼好好看過傅朝儀,待知曉來人是她,不由得迷惑看去,只瞧得左上方傅朝儀纖細的脖頸和毫無表情的一半側臉。
然而夠了,這足以讓人知道這是個韻致絕佳的美人。
緣何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戚明芙偷偷看向傅云寐,只見她抿著唇,面色冷然,戚明芙當然曉得她這是不喜也不悅了。
本來一輩姑娘小姐中眾星捧月的人該是她,卻忽然又個人壓著她一籌,焉能不在乎?
人是需要對比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比自己好的會嫉妒,比自己差的又會不屑。
原來的傅朝儀是后者,占著丞相千金的身份,卻沒有半點該有的風儀,相比之下,如果她是個低位者,會讓人覺得果然不過如此,可恰恰她是個高位者,其中的對比便愈加強烈。
看,出身比我們高又怎樣,一樣比不上自己,這樣帶來的優越感可是不止一兩倍的。
而大部分人最虛榮之處,就莫過于優越感,這種優越感在錦衣玉食,無生計之憂的小姐們身上便更加明顯。
從這個點出發來說,傅云寐,姜蟬,戚明芙都不愿意承認傅朝儀變得愈發奪目的這個事實。
傅朝儀只靜靜坐著,環顧了一下這四周的人,有前生眼熟的,有陌生的,其中不乏曾經參加過同一宴席的人。
命道無情,有的人還在談笑風生,有的人已經身赴黃泉了。
“你就是傅朝儀啊?!币还衫湎沣@進鼻子,朝儀尋聲抬頭,旁邊已然有個人自顧坐了下來。
來人頭發梳得極簡,只插了一根碧玉簪子,雪青色直袍,繡花除了領邊袖口不見多一針。她生的眉目稍挺,神色有些清冷疏離,扇著把月白骨扇,若不是開了口,朝儀覺得眼前人說是個英氣逼人的翩翩公子也不為過。
“你曉得我?”朝儀問道。
她并不記得原主的記憶里認識這么個人。
那人坐在一旁支著頭,上下打量了傅朝儀兩眼:“看來傳言果真是傳言,她們不會是因為嫉妒才編排說你壞話的吧?!?p> 朝儀笑了笑:“怎么?姑娘是特意來驗證一二的。”
“我倒不是八卦之人,這不是無聊嘛?!?p> 朝儀想這人倒是個率性的,又問她:“既然無聊,那起先不如不要來?!?p> “翩翩公子”重重扇了下扇子,嘆了口氣:“我倒是不想來,可我娘非要拉著我來,我又實在是煩這些人,無趣得很。”
“那何為有趣?”朝儀打趣道。
“你還算有趣,畢竟這樣現場打臉的事少有,你是沒看見她們的臉色哈哈哈哈哈哈哈?!?p> 朝儀有些好笑,這人跟個頑童似的,大不同于這其余官家小姐。
“姑娘叫什么名字?”朝儀歪著頭問。
“李妗瑤?!?p> 李妗瑤……朝儀想了想發問:“你爹可是京兆尹?!?p> 京兆尹李縱,官做得大,也是一副牛脾氣在外,可唯獨對她一個獨女李妗瑤寵愛有加,養得李妗瑤行事任性,率性妄為,是望京有名的女兒奴。
名字一樣,行事也像,想來便是眼前這位了。
“你倒是不傻嘛,還有點聰明。”李妗瑤說完又往傅朝儀身邊挪了挪,挨著她坐一起。
傅朝儀一向不習慣和人親近,可李妗瑤又自來熟沒什么惡意,她便也沒避讓。
男眷席上傅權帶著傅云祁和傅云韶正忙得不亦樂乎,差不多都招待了一周,才抽空帶了兩人過女眷席來。
傅權人值中年,可也是儒雅大氣的美男子,傅云祁和傅云韶長得也是十分俊朗,更是不可多得的世家子弟,從女眷席走過來給傅老夫人拜壽時,夫人們多少有些羨慕周氏,小姐們則不由得低頭,有些臉紅。
傅權一進門,一眼就看到席中兩個奪目的女兒,心下又是一陣驕傲,看,這一屋子人,都讓我兩個女兒比下去了。
帶著兩人拜完壽,傅權又告辭往男眷席去了,一行人經過朝儀時,傅朝儀明顯感覺到了兩道目光,傅云祁陰冷的審視和傅云韶贊賞的笑意。
又想到今天胡姨娘的眼色,朝儀心下生起了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