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巧遇

　　多年前，李蕓的祖父得知自己的孫女和孫子被李侍郎丟在寺院后，每隔一段時間就回去寺廟看李蕓和李峰，而李蕓是在祖父的教導下長大的，她敬重祖父，也深信祖父沒有貪污受賄。

　　只不過，李蕓一直被祖父教導，不要質疑皇上，皇上所做的都有其道理，因為皇上看到的萬里江山，千萬百姓的平安。

　　所以哪怕祖父深知自己被冤枉，也不曾怨懟。

　　正是因為受到祖父的影響，李蕓才變成現在的性子。

　　但李蕓也在此刻下定決心，一定要為祖父洗刷冤屈，為祖父、元家和死去的母親討回公道，告訴京城所有人，她李蕓的祖父不是一個罪臣。

　　深夜，因為祖父家中并沒有多余的床，所以李蕓和袖玉只能在馬車里睡，而馬夫則在祖父屋里坐在椅子上入睡。

　　李蕓蜷在馬車里久久不能睡去，突然聽到馬車外有動靜，李蕓輕手掀開簾子往外看，發現馬車的車輪下有一團黑影蠕動。

　　李蕓起身越過一旁沉沉睡去的袖玉，走下馬車借著月光才看清那團黑影是什么。

　　一只右后腿被撕開一道深可見骨流血不止傷口、受傷的灰狼，光滑的皮毛在月光下閃著微光，灰狼看到李蕓靠近，兇狠地露出獠牙。

　　李蕓被嚇得后退一步，可是看到灰狼不停流血的后腿，李蕓不想置之不理，她上馬車從包裹里拿出自己的傷藥，因為不知道哪種有用哪種沒有用，所以李蕓把所有的藥和紗帶一起拿下馬車。

　　但是一只受傷的灰狼怎么會讓人靠近，但凡李蕓走近一點，灰狼就會從喉嚨里發出低吼，露出尖銳的獠牙。

　　李蕓試探了幾次，灰狼變得越來越虛弱，似乎也看出李蕓沒有惡意，終于不再抗拒李蕓的靠近，李蕓小心翼翼的上前為灰狼撒上藥粉為灰狼包扎。

　　包扎過后，灰狼的傷口不再流血不止，灰狼微微抬起頭顱，輕輕舔了一下李蕓的指尖。

　　李蕓就這樣守著灰狼到很晚，看著灰狼漸漸恢復體力，慢慢地站起身往深山走去，走到一半，灰狼回頭看了一眼李蕓，而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忙活了一陣，李蕓也有了睡意，回到馬車上很快就睡著了。

　　東邊逐漸亮起，朝陽劃破黎明的黑暗，村莊里的公雞鳴叫，喚醒睡夢中的人們。

　　袖玉先醒了過來，看自家小姐還在熟睡，輕手輕腳的下了馬車，來到李蕓祖父的院子里時，發現李蕓祖父已經在做早飯，袖玉上前幫忙，白發蒼蒼的老者問袖玉。

　　“蕓兒和峰兒這些年還好嗎？”

　　袖玉如實回答：“小姐和大少爺最近在府里和夫人鬧翻，小姐受了傷、大少爺被罰。”

　　老者渾濁的雙目微微暗淡，低聲喃喃：“明珠知道了該有多心疼。”

　　明珠是李蕓母親元貞的字，一如賜字，元貞自小就是被老者如同掌上明珠一般撫養長大，而且老者沒有局限女兒，反而一直教導女兒涉獵多種學識，可奈何輸給了情之一字。

　　早飯做好了，袖玉到馬車上叫醒李蕓，后者從睡夢中醒來還有些迷糊，洗漱后到老者跟前請了安。

　　很快，李蕓該回去了，走之前，老者告訴李蕓。

　　“峰兒想做什么就讓他去做吧，年輕人就該多闖蕩。”

　　李蕓垂下眼簾，沒有回答。

　　老者又道：“如果京城里實在容不下你和峰兒，就走吧，天下之大，哪里找不到容身之處。”

　　李蕓動容，抬頭望向身形佝僂的祖父，十數年的苦日子壓彎了老者的脊背，卻無法擊碎老者的傲骨和為國為民的初心。

　　清晨的村莊分為寂寥，馬車如同來時，駛離了村莊。

　　直到再看不見村子，李蕓才放下車簾，袖玉說道：

　　“小姐，路程還遠，你再歇息一會吧。”

　　李蕓依言靠著馬車閉上眼。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中途停下在路旁的茶攤歇了一會吃了干糧后繼續踏上返程，可是太陽慢慢西移時，天上逐漸布滿烏云，刮起了大風，卷起砂礫塵埃裹挾著迷了馬夫的眼。

　　馬夫高聲對馬車里的李蕓說：“大小姐，這風太大了，過會估計要下大雨，路上不好走。”

　　袖玉掀開車簾，看到前方他們來時停下歇息時的小亭子，縮回頭告訴了李蕓，在李蕓點頭后，袖玉回答馬夫。

　　“你把馬車趕到前面的小亭子，我們先避避。”

　　聞言，馬車回了一句。

　　“好嘞。”

　　馬車頂著大風停靠在小亭子邊上，李蕓和袖玉下了馬車后，沒過一會，烏云密布的天空‘轟隆’一聲巨響，大雨傾盆。

　　袖玉慶幸道：“這雨真大，幸好有這個小亭子。”

　　可是李蕓不這么覺得，因為這兩天天氣晴朗，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況，所以穿的衣裳比較薄，大風夾雜著細雨吹進來時，李蕓瑟縮了一下。

　　就在這時，前往京城的路上迎面走來一輛馬車，也停靠在亭子邊上，李蕓起身，看到馬車里跳下的人，立即攜袖玉上前，行禮道：

　　“小女子見過慎王爺。”

　　袖玉哪里見過這樣的大人物，立即跪下行禮。

　　秦歸也很意外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李蕓，揮手讓李蕓起來。

　　李蕓站直身退到一邊，可是冷風蕭瑟，李蕓猛不丁打了一個噴嚏，袖玉關心的詢問：

　　“小姐，你是不是著涼了？”

　　站在亭子檐下，并沒有走到亭子里面的秦歸聽到聲響轉頭看去，見到李蕓抱著胳膊身體輕顫，轉身走了過去。

　　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李蕓抬頭，秦歸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李蕓身上，李蕓不解，秦歸卻別過頭，耳根發燙的說：

　　“你舊傷未愈，別又著涼病了，芽兒一直很擔心你。”

　　寒冷的軀體在斗篷下慢慢回暖，李蕓嗅到斗篷上男子的氣味，瞥見秦歸微微泛紅的耳尖和被飄進來地雨打濕的側臉，李蕓從衣袖里拿出一方手帕遞給秦歸，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下，說道：

　　“王爺擦擦臉上的雨水吧。”

　　秦歸接過手帕，粗略的擦了一下臉，手帕握在手里，沒有歸還。

　　不過李蕓并沒有在意，亭子里除了雨滴落在屋檐和拍打草木的聲音，實在有些安靜，李蕓出聲問道：

　　“王爺此次是要去哪？”

　　秦歸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有些緊張，故作鎮定的回答：“不非學院。”

　　李蕓想了想，又問：“王爺是去參觀蹴鞠賽嗎？”

　　“你怎么知道？”秦歸側頭看她，目光審視。

　　“小女子的兩個弟弟就在不非學院求學。”李蕓如實回答。

　　秦歸收回目光，過了一會，問道：“手上的傷還好嗎？”

　　李蕓縮在斗篷里的手摸了摸包扎的小臂，微笑回道：“已經好些了。”

　　“恩。”秦歸應了一聲后，就不再說話。

　　李蕓也沒再開口，站在秦歸后側一人手臂遠的地方和秦歸一起看外面的大雨。

　　雨滴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遠處的森林好似被洗過一般，更加綠，朦朧雨幕下，一切都顯得格外寧靜。雨漸漸轉小，天上的烏云還未散去，赤陽便忍不住露出頭。

　　屋檐上的雨水匯聚，化作水滴順著屋檐往下掉，砸在地上，濺到李蕓的鞋上。

　　烏云散去，雨停了。

　　李蕓脫下斗篷想還給秦歸，后者卻直接躍上馬車，乘著馬車離開，李蕓也只好帶著這件斗篷上馬車，往相反的路走。

　　回到馬車上，袖玉拍拍胸口，驚魂未定的說道：

　　“小姐，你怎么還敢和慎王爺說話，奴婢剛才都要嚇死了。”

　　“有這么可怕嗎？”李蕓失笑。

　　“那可是行事狠辣的慎王爺，剛才奴婢真怕王爺一發怒就擰斷了奴婢的脖子。”袖玉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李蕓樂了，戳了下袖玉的額頭，“叫你不要亂聽信傳言。”

　　袖玉捂著額頭，吐吐舌頭，說道：“小姐你不怕嗎？”

　　怕？李蕓垂眸撫摸手中的斗篷，觸及柔軟溫暖，想起男子泛紅的耳尖和僵硬的神情，李蕓覺得，這個傳聞中兇狠的王爺，似乎并不可怕。

　　即使上次秦歸呵斥了李蕓一頓，可再次遇見時，秦歸的關心讓李蕓不再覺得這個慎王爺可怕，反而覺得有些溫柔。

　　李蕓說道：“那是王爺，皇上的親弟弟，是在為百姓謀求福祉。”

　　可袖玉不以為然，依舊覺得這個慎王爺嚇人，尤其是面無表情的時候，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王爺對自家小姐好像不一樣，袖玉悄悄看向李蕓，見李蕓靠在馬車上，眼簾微垂，腿上放著慎王爺的深色斗篷，袖玉心里冒出一個想法。

　　而他們討論的人，此時正坐在馬車上，展開手心，將手中的帕子舒展開。

　　純白的帕子一角繡了一朵淺粉色的玉蘭花，下面還繡了一個字--蕓。

　　秦歸將手帕細細疊好，放在胸口，但是想到要是被人發現，會讓人以為自己和李蕓交好，其他人還好，若是太子看到，一定要狠狠嘲諷自己一頓。

　　于是秦歸又將手帕從胸口拿出，思來想去，秦歸把手帕小心的放在錢袋里，準備回京城后，再妥善處理。

　　至于為什么不在當時就把手帕還給李蕓，秦歸是這樣想的，自己借給李蕓斗篷，李蕓回送自己一方帕子，合乎情理。

　　可是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長大的秦歸，絲毫沒發覺在外人眼里，這樣的兩人就是定情了。

　　秦歸不知道，李蕓自小在寺院長大，并不怎么通曉人情世故，所以兩人都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