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老李頭的晚餐一如既往的精美，掌勺的是江南大廚，做的一手好淮揚菜，涼菜是一味糟鵝掌鴨信。

　　糟制，是將食物白煮熟后放在壇子中，加入糟油、鹽、原鹵封口，經一定時間腌制后食用。如糟腳爪、糟雞、糟蹄髈等，是江南、滬地區常吃的涼菜。

　　江南地區的糟制涼菜不論葷素，概稱糟貨。其實糟制食法雖具體做法不同，但全國各地都有類似制法，因江南谷物釀酒起源最早，糟制食品品種又最為豐富，故極負盛名。

　　這道菜擺出來也就淺淺的一碟，花費的功夫可不小，畢竟鵝就兩只腳丫子，想要湊夠一盤菜，也非得十只鵝二十只鵝掌不可。五代時僧人謙光說:“愿四掌“，恨不得鵝長四個腳掌，足以說明對鵝掌的喜愛。

　　另外還有一碟子豆腐皮的包子，止咳、清熱、養胃，最是清爽養生。

　　主菜是火腿燉肘子，這道菜已經準備了兩個時辰，這會子肘子和上好的宣威火腿已是在紫砂鍋中燉的爛熟，趁熱端到屋中，架起一個小小的銅爐，再放入剛煮透的冬瓜球、蘿卜球，待涼菜吃上片刻，正是開蓋享用的時候。

　　湯火腿鮮筍湯，湯里配的是金華火腿，宣威火腿香味濃郁，燉煮更添風味，而金華火腿皮色黃亮、肉色紅潤、用來做湯，相得益彰。

　　酒是惠泉酒，所謂“惠泉春酒送如泉，都下如今已盛傳”，略略燙過的惠山泉酒，一股子奇香彌漫室內，果然不愧是：“旋開銀甕瀉紅泉，一種奇香四座傳。”

　　吃了兩片鴨信，老李頭笑道：“這個案子到這會兒子，也就算有個結果了。”

　　看燕揚一臉不明白的樣子，老李頭決定提點提點這個自己看好的小子：“小揚啊，你還年輕，這余滄海是青城掌門，青城可是天下有數的名山，更是張天師羽化之地，歷代都有朝廷敕封，這余滄海能平白撐起這門面？”

　　“啊？”燕揚驚訝地問道：“那這案子就這么算了？”

　　老李頭咂摸口酒接著道：“這捉賊要見臟，捉奸要見雙，光是咱們的猜測，可動不了他這個大掌門，所以啊，待會小何把文書寫好，你和他去見都監，自有你的好處。”

　　燕揚心道：“姜還是老的辣，看來這江湖也不是光憑武力酒能混好的。”臉上自然是一副淡淡的笑意，反正小爺是入了你的法眼，也不用多做些溜須拍馬的事，自然有老何他們將你拍的服服帖帖。

　　又喝了會子酒，老何將趕好的文書雙手遞了過來，老李頭掃了幾眼：“小何，這文書往來的事練得不錯了，去吧，和燕揚一起拜見都監，把事情好好稟告。”

　　說著就揮手：“趕緊去吧，都監肯定也等著呢。”

　　二人直接去了二堂，一看到他們過來，師爺馬上去通報，伍都監直接將他倆叫了過去：“燕揚啊，消息出來了么？”

　　伍都監對仵作行不是特別熟悉，但也知道三十六具尸首可不是那么好解剖的，這會看燕揚和小何的表情都很平靜，看來應該是有重大突破。

　　老何得了老李頭的吩咐，自然是以燕揚為主，燕揚上前一步，“稟都監，尸體已經全部解剖，線索也已經理清，從解剖來看，李家仆人均有武藝在身......”

　　細細的聽完燕揚的講述，伍都監滿意地點點頭，他是自己剛剛銓選出來的，這剛選過，就在這種大案中發揮了重要表現，說明自己有識人之明，對于他這種坐到勾當一府位子的人來說，個人的能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識人用人，這可是個相當好的官聲。

　　“......現在已經行文在此，還請都監過目。”燕揚接過老何手里的文書，奉了上去。

　　伍都監捋了捋胡子：“既是如此，來人，把歷年的懸案調出來，這李家一門，陰私勾當肯定不少，還有和李家有關的案子都整理一下。”

　　說完看了看師爺：“師爺，燕揚剛過銓選，就立下大功，按例該如得何賞？”

　　師爺故作為難道：“若是積年的老手，得此功勞，當上調一級，不過燕揚腰牌還沒領，就要請都監額外恩準了。”

　　都監站起身來，親切地拍了拍燕揚的肩膀：“燕揚，本官就破格提你一級，去領正役的班，然后讓老胡給你片好地面管著。”

　　平常捕快雖然是不入流的差事，但正班、正役、輔役三級還是分的很清楚：

　　輔役，平日里都要在三班院里候命或者由正役領著出任務，每月發一貫錢，只能算是剛剛入門，屬于啥啥沒有，事事要干的新人期。

　　而正役就可以管理一片街坊，除了每旬點卯之外，不用到衙門待著，平日里看好自己的片區就可以了，到了這個位置，就不僅僅靠每月發的兩貫錢了，自然有孝敬到手。

　　到了正班，那就基本上把沒品級的衙役做到頭了，每月發四貫錢，日常還有茶酒廚料，冬日有炭敬，夏日有冰敬，手下的孝敬，出門使著白役，換個偏遠地區的官都不當。

　　所以這三級之間也有考較，若是無功無過，三任六考之后就可以升上一級，每一任三年，可要說這九年無功無過哪那么容易，所以有些運氣不濟的，到了老也只是個輔役，還得想著怎么使錢讓子侄補了自己的缺。

　　如今燕揚一步越過，直接當了正役，卻也是林城難得一見的提拔了。

　　燕揚大禮謝過都監，剩下還有些賞賜，那就要等到結案以后了，又去一一謝過師爺、邢捕頭等人，老齊往日就教他，這人情都是一點一點培養的，臨時抱佛腳的事干不成，不但要日常來往，連冷灶也要燒，所以才能讓滿林城都夸他好呢。

　　回到家中，老齊正等著他，這會兒已經是戌時，，老齊還在堂中等著，燕揚上去請安后，細細地把今天的事和老齊一一分說，老齊偶爾點撥兩句，也讓燕揚獲益不少。

　　最后燕揚問伍都監為什么高興，這余滄海可不好緝拿，老齊笑出聲來：“你啊，還是年輕啊，你想想，這李家上下都有武藝在身，為什么往日里沒人提起，暗地里肯定做下了案子，都監找往年的懸案不就是為了將這案子做成，都監看來要升了，恩，我明日看看該怎么準備，這回都監說不定要高升，我去多往邢捕頭那里走動走動，你就好好學著怎么當個正役捕快吧。”

　　燕揚心想：“你們真是官字兩張口，心真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