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拜師
慕庭燎淺淺一笑,收起玉劍:“承讓。”
嵇攻玉有些不可置信。
她一向自認是個豁達到甚至有點不要臉的人,但此時此刻,羞愧氣憤從她的腳底燒到了頭發尖,她望著手里半截軟趴趴的劍,感到自己和它也差不多了。
她正在愣神之間,腳底忽然一空。
溫韜瞅準時機,按下暗處的機關,飯館的地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大洞,他轉身逃跑,卻見眼前一道飛影掠過。
“溫兄這盜墓挖土的本領,倒是一日也不輟。”慕庭燎道。
這家伙怎么飛起來像只大鳥呢,幸好他沒忘掉她這個倒霉蛋,順手把她也撈上來了。
嵇攻玉往洞里一看,里面全是鋒利的鐵刺,真要是掉下去了,自己就是只刺猬了。
“溫兄,我這次來,不是興師問罪的。而是……”
“而是請你挖個地道。”嵇攻玉忽然大聲說。
她搶了慕庭燎的話,加快腳步來到慕庭燎身邊,低聲道:“慕兄還請附耳過來。”
慕庭燎依言俯下身來,嵇攻玉咽了口唾沫,在他耳邊說道:“我這是奉旨。”
長安城的大道橫平豎直,工工整整,為了防止道旁有弓箭手埋伏,設計得特別也特別寬敞。隔著窗看著這樣的道路,覺得在長安城里發生的事情也是同樣的清楚明了。
慕庭燎聽完嵇攻玉說的來龍去脈,說道:“徒兒,原來你是為陛下效命的。”
嵇攻玉收回黏在窗外的目光,臉上青筋都在突突地跳:“你就這么認下了我這個徒弟?”
慕庭燎手撫過青瓷茶碗,嗯了一聲:“這是承諾,不是嗎?”
嵇攻玉道:“你認我做徒弟,我可不想認你當師父。”
“為何?”
“那你先說說,你怎么覺得我能當你的徒弟,你了解我的品性,武功和身世嗎?”
“劍法。”慕庭燎道,“我暗中觀察過你的劍法,你有天賦,劍法獨到。至于你的品性,你在這長安城殺了不少壞人。至于你的身世,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嵇攻玉沒好氣地說:“李漸榮。”
慕庭燎低聲念了一遍,莞爾一笑道:“我知道了。”
嵇攻玉立馬跳了起來:“唉等等,我還是不想當你的徒弟,我自由自在慣了,不想和白玉京有瓜葛。”
慕庭燎卻說:“白玉京不會招徠你的。”
嵇攻玉恨不得再跳一次:“你這意思,是說憑我的本事,入不了你白玉京的法眼。”
慕庭燎眉頭微皺:“你是怎么理解成這個意思的。”
他還不知道,嵇攻玉對任何否認她武功的言論極其敏感,極其容易鉆牛角尖。
她氣急敗壞地說:“還請閣下明示。”
慕庭燎道:“白玉京是白玉京,慕庭燎是慕庭燎,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徒弟。”
白玉京是白玉京,慕庭燎是慕庭燎。可白玉京不是他慕家的嗎?再聯想起溫韜指責慕山鶴時慕庭燎一副風輕云淡,無動于衷的模樣,這對養父子的關系確實值得玩味。
嵇攻玉清清嗓子道:“罷了。先不說這事了,還是陛下的事比較緊要。”
慕庭燎順從地點了點頭。
“溫韜,借給我挖密道。”
慕庭燎回頭瞟了一眼身后被牢牢捆住的溫韜:“挖皇宮?溫兄到了地下,便是如魚得水,你不怕他把整個大明宮都挖了個遍?”
嵇攻玉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再者,去不去還得聽溫兄自己的意思。”
嵇攻玉覺得自己聽錯了,眼皮跳了跳:“聽他的?你不是他的主上嗎?”
“溫兄已經不是白玉京的人了,他如今算是自由之身。”慕庭燎撫了撫眉頭,“雖然他是叛逃的。”
“那你難道不是在捉拿他們嗎?而且你捆他們倆個人的時候也挺高興的啊。”
慕庭燎道:“一時順手。”
慕庭燎說:“我來找他們,是勸他們莫要誤入歧途。”
他說這話的時候,頭頂仿佛有金色的圣光在轉啊轉,嵇攻玉想,好好的青年才俊,怎么讀起了圣賢書,活像只呆頭鵝。
她轉頭問溫韜:“溫兄,這里有一件大事你做不做。”
溫韜問:“什么大事?”
“利國利民,名財兼得的大事。”
那邊馮道也走到了破廟里,張承奉看見他笑逐顏開:“馮兄弟你來啦。”
他指著廟里那尊佛像說:“我聽說長安有一座寺廟,安史之亂的時候,僧眾把鐘磐融化成兵器,花果樹木伐為柴禾,一起跑到戰場上去和安祿山的軍隊打仗,寺廟雖然就此衰敗,但這三百僧眾的傳說卻流傳下來了。我覺得就是這座廟。”
馮道仰頭看那慈眉善目的菩薩,若有所思:“那可真巧。”
他奉上布包裹,張承奉猶疑著拆開,拎出一把劍來。
“此乃陛下的信物,郭子儀的劍。”
張承奉聞言激動不已,捧著劍上下撫摸,眼中泛起了淚花:“陛下……陛下是信任我歸義軍嗎?”
馮道頷首道:“陛下的意思,如果歸義軍能襄助陛下鏟除異己,匡扶社稷,你歸義軍就是光化年間的郭子儀。”
張承奉以袖拭淚,一手握拳,錘向馮道的胸:“說出來不怕兄弟你笑話,當年我爺爺反了吐蕃,在沙州建立歸義軍,可當時朝廷不信任我們,我爺爺毫不含糊,打下了武威鎮直接就送給了朝廷,他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親自跑到長安城當人質,才封他一個河西節度使。”
馮道被這幾拳內傷不已,他后退幾步說:“張議潮將軍驅逐吐蕃,克服瓜,沙,拓疆四千余里,英雄氣概,馮某景仰。”
張承奉又一頭扎進他懷里,繼續錘馮道的肩膀:“我這畢生的理想一就是再獲得朝廷的認可,這些年來朝廷不認我們歸義軍,放任甘州回鶻屢次侵犯瓜州,我要讓陛下看看,我們歸義軍才是最忠心的!二就是收復甘州,肅州的地盤,像我爺爺一樣,做西域的老大。”
他在馮道肩膀上灑了幾滴英雄淚,馮道幾乎要被他健壯的臂膀勒死了,好不容易張承奉才松手:“陛下可還有什么囑托?”
“有有有。”馮道喘著粗氣說,“張兄你稍安勿躁,靜候佳音。”
“誰是佳音?”張承奉一臉懵懂。
“自然是陛下嘍。”馮道掙脫這個怪力少年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