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左言便做好了早飯，與老道用完早飯，背上包袱來到院中。

　　老道也不是一個拖沓的人，只是站在屋檐下，看著左言。

　　左言來到院中的老桃樹下，拍了拍老桃樹，從老桃樹上摘下一顆鮮紅的桃子，又看了一眼院角那一口被封起來的古井。

　　朝著王老道拜了三拜，就走出了道觀。

　　老道也不送，只是站在屋檐下，靜靜的看著。

　　一路上，牛家村的村民見了左言，都是遠遠的點頭示意之后便畏懼的躲到一邊。

　　這就是因為左言是棺材子，雖然是王道長養大，但是一直都被村民們認為是不祥之人。

　　對于這些村民的看法，左言從不在意。

　　雖然這些村民都在躲避自己，但是十四年前，終究是承了村民們一起出手相救的情分。

　　左言不是涼薄之人，自然要將這情分記在心里。

　　走出牛家村便是群山連綿，對于村民們看見這連綿的群山，大多數都會望而卻步，因為山中常有毒蟲猛獸出沒，并且老人們傳說群山深處，還有妖精鬼怪。

　　但是對于左言，這連綿群山反而更加開心。

　　這十四年來，左言一直修行老道的內功心法，其內家真氣的境界，已經遠遠超越了修煉幾十年的王老道。

　　飛檐走壁都已經不足以形容左言現在的輕功身法，因為他現在是直接在樹梢飛掠，每一次在樹梢借力，便能飛出近三十丈。

　　不出片刻，左言便已經飛掠到了一座距離牛家村十里外的一處山頭。

　　回頭，靜靜的看了牛家村片刻。

　　左言這才朝東繼續飛掠，東邊四十里處，有一座縣城，幾個月前，左言跟隨王老道去過一次。

　　四十里路對于普通人，可能要走半天。

　　若是左言全力趕路，也不過是一刻功夫。但是左言今日沒了王老道在邊上約束，自由自在，上山下溝，在山中到處亂轉，一路走走停停，硬是走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才入城。

　　左言行走在傍晚的街道，身子被夕陽拉的老長。

　　天色漸晚，街道上的攤販們全都急著往家里趕，轉過兩個街口，左言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一個買書的小攤上，吸引到了左言的目光。

　　此時，左言正運起真氣到自己的雙眼，那原本黑白分明，如同星光一班璀璨的雙眼，此時已經變成了左白右黑，并且兩只眼睛還在緩緩的朝著左黑右白變換。

　　而左言的內家真氣也是一黑一白，十分奇特。

　　這卻要從左言的出生說起。

　　人在初生之時，便會從母體之中帶來一道先天靈氣，而左言本是母親死去七日，靠著母親的執念庇佑才得以出世。

　　因此體內便有一陰一陽兩道先天靈氣，孕育出了一雙天生陰陽眼。

　　若是一般情況，這種孩子多半會因為體內陰氣侵蝕，早早夭折。

　　而左言卻是被王老道一自身精氣幫其祛除陰氣，在無意之間，居然調動了這精氣運行，從此之后，便將按照王老道的精氣運行之法，開始練功，不知不覺，便將那一陰一陽兩道先天靈氣給煉化了。

　　并且煉化這兩道先天靈氣之后的內家真氣，與尋常的內家真氣不同。

　　呈黑白兩色，精純凝練，雖然只是內家真氣，卻能隨意施展道術。

　　多年修煉，以至于那原本會不斷黑白變換的雙眼，也漸漸的收斂，平時能看到陰魂鬼物，用那奇怪的黑白真氣刺激之后，更加清晰。

　　現在的狀態便是左言開啟了陰陽眼，此時的左言，視覺已經不是一般的人類，因為在他現在的視覺看來，遠處山巒已經不再是綠色，而是一種類似于相機膠片一般的顏色，并且能清晰的看見樹木內部一圈一圈的年輪。

　　左言之所以開啟陰陽眼，就是在面前的小書攤上，發現一件東西，正散發出陣陣微弱的乳白色光芒，這種乳白色的光芒中正浩大，正氣凌然，煌煌如大日，浩大如星空。

　　只不過這道白光并不明顯，開始還沒開啟陰陽眼的時候，看的并不真切，只是感覺有一團朦朧的白光，現在開啟陰陽眼才看清，那書攤之上，發出白光的東西，是一卷字帖。

　　左言心中了然，雙眼一眨，眼中黑白之色頓時消散，還原成了原本那一雙黑白分明，璨若星辰的雙眸，緩緩地走了過去。

　　書攤邊上，一個身材干瘦的男子正在焦急的左顧右盼，左言從那急切地眼神之中能看出，這干瘦男子就像是一天都沒有賣出一本書，急切的想要尋找一個顧客，來給他開一個張，讓他這書攤不至于白擺了一天。

　　左言緩緩的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到書攤邊上，這男子就站了起來，親熱的朝著左言打招呼。

　　“嘿嘿！小郎君，可是要買書？”

　　左言點了點頭，隨意的問道：“你這里面都有一些什么書？”

　　左言一面翻著，一面問道。

　　“四書五經都有，還有幾幅字畫。就是不知道小郎君是想要書籍還是字畫？”

　　左言道：“先看看字帖吧！”

　　“字帖，有…有……我這兒有一副很好的字帖，只不過上面有一片墨跡，沒有加印，也沒有留名號，應該是一位大家書寫之時，不小心沾了墨跡丟棄的！”

　　小販說著，便從旁邊的字帖堆中，翻出了一卷字帖。

　　左言接過字帖一看，是一副楷書，形體方正，筆畫平直，柔中帶剛，沉厚安詳。便是左言這個不通書法之人，看了這字帖，頓時覺得心胸開闊，胸中有一股浩然之氣想要勃發出來。

　　心念及此，左言便念誦了起來：

　　“浩然正氣，存乎于天地之間，是為正念，浩浩乎不知其大，渺渺乎不知其形……”

　　左言看清了字帖的內容，不由得念出了聲，然而左言不念還好，這一念便讓左言大吃一驚。

　　凡人還看不見，但是左言還未完全開啟的陰陽眼，卻能看的清清楚楚。

　　左言每念出一個字，字帖紙上的那個字便會升起一個乳白色的字體，然后上升到空中散化成一團乳白色的霧氣，接著這些霧氣匯聚在一起，化出了一個白發白須的慈祥老者，跟著左言一起念誦字帖之中的文字。

　　雖然這老者的念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左言卻聽見有千千萬萬個聲音跟著左言一起誦讀。

　　這些聲音在虛空之中回蕩，回回環環，經久不絕。

　　而就在左言面前的小販，卻是渾然不覺。

　　并且，這字帖每放出一個乳白色的字體，字帖之上的白光便會減弱一分。

　　這種情況嚇得左言連忙住嘴，想到從王老道口中聽來的一些傳說，結合自己前世看過的那些網文小說。

　　心中暗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之中的儒家浩然正氣？

　　一份隨手書寫，未曾加蓋印信，未曾留下姓名的廢帖便有如此氣象，難道是大儒手書？”

　　那賣字畫的攤主見左言突然止住了念誦，又見左言不過十三四歲，便以為左言是太過年輕，讀書太少，不認識字，微微一笑，接著念誦了起來：“其難言也，欲養浩然正氣，必先自修德行…”

　　左言靜靜的看著這攤主念誦，以為這上面的浩然正氣還會消耗，本想打斷，卻發現這攤主念誦起來，字帖毫無反應。

　　左言仔細觀察發現這攤主只是隨意念誦，并未用心。

　　接著，左言聯系自己方才念誦之時，是看見這少見的好字，讓自己心胸開闊，有一股中正浩大的感覺想要發泄出來。

　　如此說來，只有自己，或者是能夠被這字帖引起共鳴之人，才能將這字帖之中的浩然之氣引動。

　　“這一卷字帖我要了，不知道要多少銀子？”

　　攤主見了，一臉期盼的道：“三兩！”

　　“三兩？”左言看著攤主。

　　攤主有些為難的道：“二兩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