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一回生二回熟，又被深夜叫出來，他已經不覺得奇怪了，很正常。

　　遲簡遞給他一個無線耳機，司南聽了半晌，神情變得凝重，看到他的反應，遲簡微微頷首，剛準備說什么，司南卻搶先一步問了，“這就是你的驗證？”

　　嗓音仍舊淡淡的，但細聽，卻能同出其中的焦灼。

　　有一瞬間，遲簡有些疑惑，這不是明擺的事？但司南明顯不這么想，眉頭輕蹙，眸若沉星，帶著些許晦澀，“你為何不與我說？”

　　她只身一人去裝了竊聽器，實在太危險了。

　　在司南二十年的認知里，從未見過這樣的女生，寡言少語，冷得像冰，行事超脫社會之外，全然不把法律當準繩。

　　“現在不是跟你說了，”遲簡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起先我一個人行動比較方便，況且一有結果馬上就和你分享了。”

　　這是重點嗎？

　　司南忽然感覺心累，好似一記重拳錘在棉花上，還未問出口的話都成了空。

　　她像活在電影里的女特工，或者說，在昆楚玉身邊她扮演的就是這個角色。有些事，她不會不清楚，但她裝作不懂。

　　念及此，司南愈發覺得啞口無言，他有種種正當的途徑可以走，只是麻煩了點兒，但觀遲簡，他卻變得束手無策。

　　于是他斂了自己的想法，換了句話，“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遲簡的眸光落在對面的房間門上，“還需要一個人。”

　　夜里剛過12點，門鈴突如其來的響了。

　　困得不行的青年哈欠連天，一拉開門，看見司南和遲姐同款的面無表情，頓時一股詭異感充斥全身，哀嚎了一聲，“不是吧？能不能看看時間，明兒請早好嗎？”

　　“你忘了下午的事？”

　　遲簡靜靜望著他。

　　“沒忘沒忘，”姜陽碩沒好氣地轉身，一邊掩著嘴打哈欠一邊坐回床上，實在忍不住了，又懶懶攤著陷進床里，“我累得要死，放過我吧。”

　　白天和昆楚玉去華爾街，下午和林晟一行人帶著警察去醫院找符缺，順利指認證據為假，并動用關系申請秘密恢復比賽資格，七個小時后就要比賽……一樁樁一件件，姜二少身心俱疲。

　　“有事和你商量。”

　　姜陽碩毫無形象地癱在床上嗯嗯嗯了幾聲。困意纏著他，思維混沌的不清楚。

　　遲簡拿出手機，點了外放——

　　“這可是最新的貨，別浪費。”

　　“最近是特殊時期，你一定要注意言行，不要讓人抓到把柄。”

　　“呵，我們出手，怎么會讓人找到證據，你就是太小心了，跟個老太太似的，這次計劃誰也想不出來……”

　　“閉嘴。”

　　“……”

　　從第一句開始，姜陽碩就從床上蹦了起來，撐著床墊，驚疑不定地和司南對視，彼此都看出點兒耐人尋味的意思——

　　姜陽碩：你知道？

　　司南：我知道。

　　姜陽碩：靠！

　　“你裝了竊聽器？”姜陽碩站起來，一邊抓著頭發一邊大跨步走過去，直接坐上茶幾，試圖沉著冷靜。

　　WOC!

　　這怎么冷靜的下來！

　　“我在米特身上裝了一個竊聽器，但它被毀了，我懷疑對方的人已經發現我做的手腳。”遲簡微微點頭，臉上波瀾不驚，仿佛裝竊聽器跟喝水吃飯一樣平常，很坦然，“你知道今天我和司南的猜測吧。”

　　姜陽碩點點頭，“知道。”

　　他突然覺得渴，走到不遠處的吧臺，打開冰箱拿了冰水喝，這一天天的，遲早被遲簡嚇死。

　　“猜測需要證實，但沒想到對方警惕性很高，這么快就發現了。”遲簡微微瞇著眼睛，“不過這幾句信息量已經足夠，我們需要下一步行動。”

　　聞言，司南看了她一眼，“你懷疑誰？”

　　“只有一個人……”說著，遲簡挑了挑眉，把這個話題拋給貌似已經神游在外的姜家公子。

　　“凱文。”

　　姜陽碩毫不意外地接上，朝沙發的方向扔過去兩瓶水。“說半天還是他，你打算怎么辦？”

　　“既然從外潛入不行，就從內到外，只是比較麻煩，需要你們的協助。”這也是遲簡大晚上找他們的原因。

　　這么一說，姜陽碩倒是來精神了，現而今遲簡給人的感覺仿佛飛檐走壁無所不能，連裝竊聽器這種事都干得出來，有什么事是她一個人完不成還需要多人配合的？

　　想想就刺激。

　　司南最先反應過來，“你想用他們自己的設備進行監聽。”

　　現在這個時代，隱私已經不算機密了，每個人都仿佛在網上裸奔，僅監聽手機的就不止一家，這些司空見慣，但親自這樣做還是覺得玄幻。

　　遲簡喝了一口水，這樣解釋，“日本和德國的科學家已經在初步試驗，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可以一試。”

　　“現在嗎？”

　　問了之后，看遲簡微妙的表情，姜陽碩忽然感覺自己白問了。

　　抬腕看表，半夜兩點鐘，他困得要死，不再管什么優秀能力，索性破罐子破摔，“論技術，我沒有司南好；論武力，應該也打不過你，”他攤了攤手，臉上已經是愛莫能助的表情，“我能干什么？”

　　不過這樣顯得自己太過無能，于是姜陽碩挽尊了一句，給自己找補，“當然，出錢雇個特種兵團幫你們我還是可以的。”

　　“不用那么麻煩，”遲簡環顧四周，“你只要用筆記本接收信號，錄音就行。”

　　這個簡單，姜陽碩重新撲進床上，比了個OK的手勢。

　　“還有，聽說令兄步入律界以來，三百場案子從無敗績，這次官司他能來嗎？”

　　這句話才是真正的驚天霹靂，姜陽碩困意全消，鳳眸瞪圓，直挺挺坐起來，望見遲簡老神在在的模樣后終于明白，咬牙切齒，“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姜家二公子懼兄，這點小情報遲簡自然查得出來，高門之中也是小小趣聞，只不過平時一般沒人敢打趣罷了。

　　司南忍不住莞爾，雖然面上看不太出來，唇角的細微弧度還是顯示了他心情不錯。

　　“這樣的證據，也只有在姜律手中，才能改頭換面作為呈堂證供，”遲簡說的言辭懇切，似乎句句肺腑，如果她沒有拉著司南溜得賊快，也許會更加真實，“我們先走一步，注意留意信號。”

　　姜陽碩氣急敗壞地丟了個抱枕過去。

　　*

　　和樓下女主人談好民宿的價格，司南推開二樓的門，遲簡已經在窗邊裝好設備了，她自有提貨的渠道，其他東西在雜貨店買點兒零件組裝就行。

　　這件事上司南幫不上忙，坐在一旁用筆記本破譯附近的網絡，充當中轉站。

　　他智商不低，聽遲簡描述了一番，已經懂了其中的關竅：用激光冒充人聲，控制智能音箱和其他設備的語音助手，便可以實施監聽。

　　他瀏覽著網頁查詢的信息：日本電氣通信大學和美國密歇根大學科學家曾經聯手做這個實驗，不過還不成熟，真正能運用的寥寥無幾。

　　關掉網頁，他的心情有些微妙，注視著窗邊的倩影，忽而輕聲問了一句，“你是怎么暗中裝竊聽器的？”

　　米特的錄音并不完整，遲簡切頭去尾，才有了司南和姜陽碩聽到的版本。

　　她調試完設備，走到司南身邊，“這還不簡單，就像這樣。”

　　說著，她伸手給司南看，那是司南放在口袋里的手機。

　　“……”

　　他沉默著接過，靜靜的把手機放回口袋，拉上拉鏈。

　　遲簡心情不錯，眼眸微彎。司南也彎了眉眼，表情柔和了一點兒，遞給她一杯星巴克，剛才在樓下買的。

　　“謝了。”

　　這么晚了，喝點兒咖啡確實對提神有好處，遲簡一邊喝一邊重新走到床邊，俯身從望遠鏡中看了一眼，凝眸，咖啡也放在一邊，“開始了。”

　　已經半夜四點了，米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他黑進酒吧附近的監控查了好久，也沒發現克里斯汀的異常，她順走他的錢包后，大搖大擺去餐廳吃了頓好的，又把錢包隨便放在垃圾桶上，人來人往，很快，一個流浪漢就把它拿走了，而克里斯汀本人，早已坐出租車揚長而去。

　　“Shit!”他再次忍不住爆粗，居然被一個女人玩弄了，心里心里積了一肚子火，直接在暗網上掛了她的照片，關機，睡覺。

　　屋內靜悄悄的，他困得很，很快就沉沉睡去，不曾注意到身旁的智能音箱上，多出了一個小綠點。

　　那是一束激光，來自窗外馬路對面的另一棟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