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敞的包間霎時陷入一片漆黑，幾人只聽得外間傳來此起彼伏地驚呼聲，絮絮叨叨地咒罵聲，混亂一片中夾雜著侍女們柔聲的解釋…
原無情端起茶器呷了一口，邊放茶器邊笑著道：“有意思！”
黑子卻因為突如而來的漆黑嚇得手中所持瓜果滑落，幸而反應迅捷，即使接住，全部塞于口中，含糊不清地道：“爺……我怎么瞧著有些像……像志異怪談……怪談中的場景，您說會……會不會突然出現一……一只鬼怪……”
原無情抬手自九天飛仙白玉盤中拿起一片瓜果塞入黑衣小廝嘴中，笑罵道：“吃你的瓜果，雜談看多了你怎有些神經兮兮地，這世上何來鬼怪之說。今兒個把你的嘴堵上，省的你回去亂嚼舌頭！”
黑子右手摸頭憨厚的干笑幾聲……
朱福祿頗為感嘆道：“世子爺，其實俺瞧著黑子說著也并非沒有可能。您想想江湖人練武，武至極境之時，一拳可裂山石，一腳沉踏江海。以前俺老朱或許對這類言談嗤之以鼻，但是這次蜀國之行俺確實親眼所見，江湖人打斗的威勢，衣袍翻飛間行路如履平地，一躍數丈之遙。于大河之上凌空而立，點水疾馳。雙臂揮動鐵拳前送，四周山石盡皆碎裂，更有甚者竟能將那山石打成粉末，當真是無事非人力不能所及也！”
原無情道：“居然還有你這個‘諸事通’所不知曉的事，可真是怪了，這出了朝堂盡是江湖，你這成天東奔西跑之人怎會沒見識過，你可莫要與我說笑……”
朱福祿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嘆道：“唉，世子爺。這事俺老朱何必與你說笑，說起來真正的根源還是您老爹當年下得幾條禁令，說什么江湖可以有，武林也應當有。但是不是你們江湖人的江湖，也不是你們武林中人的武林，這是大乾的江湖，大乾的武林，大乾的原地，大乾的天下！”
“當時原王的這幾句話傳出去，原地瞬間老實了，江湖仇殺沒有以前那般愈演愈烈，也沒有說為了一門絕世武功打得你死我活，更沒有因為一本無敵心法而夷人九族。”
“要知道這在多年前九王臣大爭之世時乃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儒家的人都希望名揚天下，出將入相。江湖人卻只想著天下第一，各種暗殺決斗，滅族事件層出不窮。最慘的莫過于當時炎地發生的一樁慘案，就是因為當時江湖傳出一個流言————‘兵出縱橫，道生陰陽’。所謂的‘兵出縱橫’倒是與江湖毫無瓜葛，但是‘道生陰陽’卻牽扯到一樁驚天大密。”
說到此處，朱福祿心跳的愈發的快，胖嘟嘟地左手四下尋找，左右沖突終于摸著身邊垂髫少女的玉手，慢慢牽引著期霜賽雪地玉手至肉撲撲地右胸，喘著道：“好妹兒，幫俺揉揉，俺說話也氣順一點。”
垂髫少女遂即輕撫朱福祿右胸，動作溫柔的就像情人之間的愛撫，其余三名垂髫少女端坐兩側，巍然不動，只能聽到她們輕微的呼吸聲，還有那呼吸傳出來淡雅的蘭花清香……
原無情端著器物沉坐不動，看著一點兒也不像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那份莊重，那份威嚴，隱隱有大乾一十二郡少主人的威勢，就這么靜靜地也不說話，等待朱福祿的下文……
朱福祿緩了一會接著道：“當今天下八國林立，八位君王統馭四方，君王之下便是王臣，王臣之下便是郡臣，郡臣之下方為家臣，家臣之下過于兀雜俺不說也罷吧。出了這座廟堂便是江湖，就好比世子爺您所認識的柳依依姑娘的生父柳長青，他乃是蜀國江湖大門派巫門的門主，一身巫術相當可怕，其地位縱使一個大郡的郡臣都不遑多讓，可堪比肩王臣。”
“可就是這等人物也不敢去惹那些人，那些人是哪些人，自然與剛剛所說的‘道勝陰陽’有關。所謂的道便是‘道’家，所謂的陰陽便是‘陰陽’家，據傳陰陽家乃是道家的旁支，陰陽家第一代家子乃是道家第一代家子首徒，后因理念不合，遂出道家而衍生陰陽家。因為道家理念講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而陰陽家卻信奉‘陰陽無極，人法天地。”
這些本來也不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事，人與人之間的信念因人而異在正常不過，更何況這大爭之世，江湖人都在‘爭天下第一’，那些儒家些許沽名釣譽之輩一心求‘萬古流芳’，不是俺老朱嘴不敬，就現在咱們的那位相國大人張忠仁，依我看來就是典范，三番五次上書彈劾我王，又已其文痛斥我王有不臣之心，您說他這是圖什么，算了算了，咱不說這老頭。”
“其下便是各國的王上都爭天下一統，最后我才說到那些人————百家。百家爭‘長生不死’，這四個字‘妙’啊！要說這長生不死誰人不想，江湖人他不想嗎？您說這江湖人若是得了長生不死，又何必苦練武功呢！何必為恩怨情仇打打殺殺，沒完沒了。紅塵俗世多紛擾，每天瀟瀟灑灑地活下去，想起來就練會，想不起來就算反正都長生不死了。只不過他們面上蒙著一層面紗它叫‘天下第一’。
腐儒們不想嗎？他們要是長生不死，何必整天指桑罵槐，這酸那酸的，沒事養養花，逗逗鳥不好嗎！就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得到也不相信這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給自己也搞了一層遮羞布，它叫‘萬古流芳’。
君王們不想嗎？最熱衷的莫過于此，俺老朱今兒個話可是大逆不道了，俺也不多說。
他們都想，只不過給自己蒙上了‘天下第一’、‘萬古流芳’、‘天下一統’這些個遮羞布，反倒是不如百家實在，百家直接聲明我們所求無異于長生不死。”
此時的朱福祿似乎有些醉了，他又沒喝酒又怎會醉了呢？或許是因為身邊四位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而醉；或許是因為垂髫少女給予他溫柔如情人般的愛撫而醉；抑或是這些年來他的心底壓抑的太多太多，某些不得不說出的話在今日這個漆黑的空間脫口而出，令他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