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坐定,門外的侍女便引著五人進殿了。
樂游走在前頭,進殿之后對她恭聲回稟道:“尊上,天君看過卷軸便立即派了四位使者前來相助。”
玱玉抬眼,便是一愣。
樂游身邊之人倒是神色淡然,白色的弟子服一絲不茍,玉牌垂落腰間。
玱玉沒想到,著人去將魔種之事報與天君知曉,天君竟派他來到焉淵。
她收斂了神色,從座上起身,先與樂游說道:“辛苦將軍了。”
“多謝尊上體恤,此乃末將之職。”說完,樂游仍是站在一旁,并未有退下之意。
玱玉見他目露謹慎地防備著這四人,唇邊不禁彎起,帶著些許笑意,勸道:“將軍放心,這位上神乃是云陽道祖座下的親傳弟子,道祖與我有恩,不會害我。”
聞她此言,樂游只得拱手道:“末將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嗯。”玱玉點了點頭。
待樂游退下后,她裙裾微動,走到來人面前,緩聲道:“云鶴上神,又見面了。”
云鶴神情端正,施禮道:“尊上安好,師尊此番托我前來,是為了尋二長老探討藥方。”
這話倒是出乎玱玉的意料,她疑惑地向旁邊看去。云鶴不是為了魔種而來,那么竟是這三人?
站在云鶴身后的二人,同時伸手將頭上的兜帽取下,露出了真容:“尊上,別來無恙。”
玱玉目露訝色,口中嘆道:“二位殿下當真是膽大!”因丹越之傷,九重天之事鬧得沸沸揚揚,身為天君之子,竟然敢在此時涉險焉淵。
三殿下留景倒是一臉的無所畏懼:“我與太子哥哥很少參與軍務,露面不多。只要你身邊的幾位大將不對我們出手,普通魔族也識不出我們來。尊上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說完還輕松地咧嘴一笑。
這是玱玉近日來聽到的最不靠譜的承諾。固然她能約束手下,但若是這兩位殿下四處亂跑,亦會招致身份暴露,到時又怎能招架得了?
似是明白她的顧慮,太子殿下允諾道:“尊上放心,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定當按照魔族規矩行事。”
玱玉心中無奈,人都站在摩羅殿中了,她也不能將他二人趕出去。隨即點頭道:“那便請二位殿下遵守言行。”
“自然。”太子殿下亦點頭道。
留景今日是第一次見到玱玉身著黑衣,不由夸贊道:“這墨色衣裳穿在尊上之身,倒是比在九重天所見之時,更加顯得人嫵媚些。”
不待玱玉開口,太子殿下便對留景輕聲呵斥道:“尊上面前不可輕浮造次。”
“我哪有輕浮造次?”留景目含深意地看了眼玱玉,道,“此番因‘魔種’之事前來焉淵,為了表示我天族的鄭重,我兄弟二人還給尊上帶來了一個禮物。”
說罷,他向一邊挑了挑眉。
最末的那個人,自從進了摩羅殿,除了行禮便未曾開過口。雖然身上被遮擋得嚴嚴實實,辨不出他的真實身份,卻能夠通過他筆挺的身姿看出絕非普通的神仙。
寬大的兜帽籠罩著他的面容,只余兜帽下露出的唇角還有些蒼白。玱玉目光微凝,心中一跳,難掩驚詫。
“看來尊上是猜到了。”留景看她神色驟變,輕飄飄地開口道。
“你們當真是膽大之極!”玱玉竟是被氣得發笑。
隨著她隱含怒氣的話語,兜帽被修長的手取下,露出了熟悉的容顏。
依舊是眉如慧劍、目如深潭,清霜傲雪、慧智凌人的一副俊朗樣貌。美人卷中所載能讓人一見傾心的男子,也不過如此而已。
若無此前之事,眼前倒真是絕好的美人如畫,良辰美景。
只可惜,玱玉乍一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身受重傷臥床不起的丹越。
丹越生生受了老君一掌險些危在旦夕,而他策劃全局,最終卻只不過耗費了些靈力修為,竟還膽敢來到自己面前!
“妙嚴宮弟子淵黎,見過魔尊。”話語間,仍是那般端方有禮。
玱玉心中難免不平,但聽他話語間自稱‘妙嚴宮弟子’,想到典籍所載,當下便明了了他此行目的為何。
“看來,淵黎上神此番回歸天族,不僅重得神位,還拋卻前嫌,得以重回妙嚴宮青玄帝君座下了?”聲音雖平淡無波,可她負在身后的那只手,指甲已經嵌入了肉中。
淵黎只淡然道:“師尊恩寬,是黎曾辜負栽培。”
“上神身負重傷,焉淵之地魔氣四溢,孟槐仙官沒有一同隨行嗎?”玱玉微微垂眸道。
“多謝尊上關心。孟槐需替我處理天族事務,便留在了沉憂宮中。”淵黎倒是有問必答。
她自是知曉淵黎精通封印之術,可畢竟這位上神才剛回天族,且身有重傷、修為受損,他與妙嚴宮也早已斷了干系,是不會也不能隨意插手封印之事的。
即便除了青玄帝君之外,淵黎的封印之術無人能比。但妙嚴宮中眾多弟子,以眼前的這般境況,天君應是不會派淵黎下界的,可結果卻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對淵黎,她心中有怨,便轉眸沉聲問道:“太子殿下,天君究竟是何旨意?”
“父君看過卷軸之后,便召見了我與留景。魔種重現之事非同小可,父君便令我等前來協助詳查。并著淵黎下界,他熟練封印之術,有他在方能順利解決此事。”太子殿下耐心解釋,“我等前來,皆聽尊上安排。”
玱玉見他言辭誠懇、無可挑剔,暗自點了點頭。
留景抱著胳膊,皎潔雪白的長靴輕點地面,從披風中露出的腰間宮絳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
他勸道:“既然眼前之事更為緊要,不如放下往日芥蒂。先把事情料理完了,再計較也不遲。”
這番話,引得玱玉認真打量了他一番。
“尊上怎么這般看我?”留景帶著笑意打趣道,“莫不要被我的俊美無雙迷了眼。”
“沒想到三殿下除了口不擇言,還有自戀的毛病。”玱玉面色放緩,話語輕淺道。
留景倒是不以為意,笑道:“哪里哪里。”
一旁的太子倒像是習慣了他的言行,并無絲毫意外。
看著淵黎那張漠然的面容,玱玉也心知此番不過例行公事,實在不宜追究前責。
“魔種之事恐非一兩日能夠解決。”玱玉沉思了片刻,說道,“先要委屈諸位住在我這簡陋的無盡夜中了,待記載各處封印的典籍整理完備,我們再議后續之事,如何?”
太子松了口氣,笑道:“如此甚好。”
玱玉輕輕拍了拍手,門外的幾位侍女便依次邁步而入,為首的柔聲問道:“尊上有何吩咐?”
“這幾位皆是我的貴客,需在無盡夜停留些許時日。讓阿闌派人安排下去,入住聞芷苑,好生侍奉著。”玱玉神色認真道。
“是。”侍女領了吩咐,立即恭敬道,“幾位貴客,請移步。”
“有勞尊上了。”太子帶著其余三人對著玱玉拱手道。
玱玉只是笑了笑,看著云鶴略一點頭,便目送他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