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不遠處的天邊有一大塊厚重的烏云,且有越聚越多之勢,一條條細長如白練的閃電不時從空中閃過,帶來一瞬煞白的光亮。
迎面刮來的風中夾雜著塵土和落葉,劈頭蓋臉打在人皮膚上有點悶疼。
風愈來愈急,路上的行人開始快速奔走起來。
十六聞了下空氣中的味道,對著與她并肩而行的程偉航道:“馬上要下暴雨了,我們找個地方避下雨再回去吧。”
程偉航沒有異議,其實他也想找個地方和陶冬坐下,哪怕什么都不說,就這么坐著。昨晚的那間鐘點房實在太讓人尷尬了,下半年他都沒敢睡,后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的。
糟糕的是他醒來的時候陶冬已經洗漱完畢等他了,不知道自己睡覺有沒有什么陋習,她有沒有看到?
公安局處于城區中心附近,他們要搭乘去往長途車站的公交車,則需要步行到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街。
兩人此時已走到了步行街的路口,旁邊就是一家西點店,這時遠處已經傳來了悶雷聲。
“就這家吧。”
十六推門而入,發現店里買了飲品后可以到窗口邊的座位上休息。
“你昨晚沒休息好,來杯美式?”
在這個城市的奶茶店售賣的還都是奶精沖泡的葡式奶茶時,這家西點店竟賣咖啡,而且還不是速溶的,是美式和拿鐵,可以說是很時髦了。
不過價格也不便宜,甚至賣地比省城還貴,一杯美式要二十八元。
作為一個成熟有風度的男士,怎么能干讓女士掏錢的事,何況還是買給他喝的。這時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豆大的雨點急切地擊打著這世間的一切,好幾個經過的人為了躲雨而推門而入。
“你先去那邊坐著,我自己來點。”
程偉航下巴朝著靠走道內側的窗邊桌椅點了下,示意十六過去。
眼見著人越來越多,再晚一點就會坐不到位子,十六就先去位子上等著。
片刻后程偉航端著托盤過來,焦香微苦混合著堅果味彌漫著這方寸之地。
“這里沒有茶,給你點了杯拿鐵。我看你早上也沒吃多少,先用塊蛋糕墊下肚子。”
十六坐在窗邊,外面是急風驟雨及形色匆匆的行人,里面是輕柔舒緩的爵士樂和甜香馥郁的食物香味。
還有程偉航那清爽的笑容,白皙干凈的指節。
她甚至還發現了后進來的幾個年輕女生正偷偷往這邊看,或者說偷偷看程偉航。她抬眼仔細看了下這個新朋友。
按照她的眼光,程偉航的樣貌真的很突出,是那種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的那種醒目。
他個子很高,身形挺拔,五官俊朗,氣質干凈,怎么看都是個標準帥哥。不過她以前并不在意身邊人的長相,這會不知道是復仇進度條即將拉滿,還是心境不同,她也能仔細看看身邊人了。
程偉航被十六認真注視地目光看地臉皮發紅,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臉,“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么?”
十六搖頭,十分誠實的回答:“我突然發現,你是個帥哥。”
被人稱為帥哥對程偉航來說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可這句話從陶冬嘴里說出來,真是新奇的體驗。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不停在胸膛處蹦跶蹦跶,好像要馬上蹦出來一樣。
“你,你。”
他竟然結巴了,臉上的紅色一直蔓延到了耳后,直到幾息后才收拾好心境,“你現在才發現阿。”
十六先是搖頭又點頭,“以前宿舍里的人會說你帥,你周圍有很多女生圍著,我就知道你確實很帥。”
“不過真正感覺到,這還是第一次。”
聽到她這么評價自己,還說到被女生圍著,程偉航連忙解釋,“我和那些女同志沒有關系。”
“我知道。”
十六點頭,“她們都說你很高冷。”
她叉起一叉蛋糕上的奶油,放進了嘴里細細抿著,唇舌間一片香濃。這是她第三年次吃蛋糕,第一次是紅姐和其他人給她過生日買了一整個硬奶油蛋糕,第二次是金月拉著她在面包店兩個人一起吃了塊切片蛋糕。
每一次她都細細地品嘗了,不管是動物奶油還是植物奶油她都覺得很好吃。那是大家對她的善意。
程偉航剛剛還害怕陶冬誤會自己故意招惹女性,這會又擔心她覺得自己性格不好處,真是急死他了。
幸好在咽下一口奶油后,十六就接著話頭繼續:“不過我并沒有覺得。”
那些無非是對不熟悉之人的偏見而已,真正相處了就會發現程偉航很熱忱,在兩人不甚相熟的時候他就不吝嗇伸出援手,現在成為了同門口更是不顧自己的得失來幫她。
“你扔下手頭的事過來,已經影響你的研究進度了吧。”
兩人分開之前,程偉航和她說過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安排,所以她知道這個時間正是整個項目的關鍵時刻,要是進度落后,后面就難趕了。
“沒關系,我前期準備充分,目前進度提前。”
自從兩人分開后,程偉航就一直沒日沒夜天天泡在實驗室,為的就是能早點結束能來找陶冬,雖說陶冬說自己可以一個人處理,可他就是不放心。
而他的想法是對的,昨天那種情況,平日再獨立聰慧的女孩肯定也會害怕的。
雨勢越來越大,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好運能避開這場大雨的,薛金男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陶老二今早醒來了,查房醫生看過后囑咐了一堆,她一個村里老太聽不懂也弄不清,次次扯著嗓子去指使人家護士臺的護士。
一開始大家覺得她一個老太照看病人很同情,除了檢查換藥水外還會應她的要求幫忙去扶著非要下床上廁所的陶老二,到后來就是連打熱水都要護士去幫她去做,搞得自己不是在住院而是在住賓館一樣,現在那些護士看到她就想躲。
在發現找不到人后,陶老二也作,嚷著要抽煙,非得讓薛金男給他去買。醫院里當然不賣煙,薛金男只能盯著狂風去外面找。
沒走幾步就被暴雨兜了個滿身水。
她張嘴就要咒罵老天和陶冬,“那個賤丫頭,我——啊,呸呸呸。”
結果雨太大,一開口就她被灌了滿嘴的雨水。
而從教育局出來的陶耀宗此刻也一邊淋著雨一邊往醫院走,他自然不是想去探望陶老二的,而是他身上沒錢,需要問他媽要錢去。
陶冬走的時候可沒給他錢,就連醫藥費也是強摘了他脖子上的那塊玉佩抵的。
“哎呦”
薛金男被人撞倒在地,“哪個走路不長眼的!”
大雨將她的頭發打濕全部糊在臉上,雨水密到伸手看不清人。
陶耀宗可不會尊老愛幼,撞了人自然別說扶了還會覺得是對方不讓路活該,這會更是因為雨大淋濕了而心情差著呢。
“死老太婆,你說什么!”說罷抬腳就要跑。
薛金男聽得覺得很熟,但是又不敢相信。她連忙抬頭看,果然是自己的兒子!
見陶耀宗拔腿就跑,她趕忙伸手去扯他的褲腳,“哎——”
結果還沒說出口就被狠狠踹了一腳,她握著心口哎呀呀的倒下。
陶耀宗察覺那個被撞到的老太婆來扯他的腿,嚇得連忙一腳踹過去掙脫那人。否則要是被纏上了又是醫藥費又是營養費什么的,那就是大大麻煩。
還是趁著四周沒人趕緊跑。
他沒有聽見倒下來的老太婆嘴里喃喃地喊:“耀宗,耀宗。”
陶耀宗這一腳可是下了死力氣的,薛金男馬上就失去了意識,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路過了幾個人都不敢碰她生怕惹上事,最后還是幾個人互相結伴報了警后,才將人送到了醫院。
先不說陶老二在醫院等不到人又要發脾氣,陶耀宗找到病房發現只有老頭子在,就問:“我媽呢?”
“出去買個煙不知道到哪躲懶了。”陶老二沒好氣的道,他醒來后躺在床上不太能動彈,這會薛金男又跑出去了,覺得渾身都不舒坦。
“你這怎么搞的一身水,去里面擦擦。”
擦完后陶耀宗出來,終于忍不住問:“爸,你這真是被陶家旺給推下山的?”
他覺得這件事要確認下,“他為什么推你?”
說起這事陶老二就氣得青筋暴起,“那混蛋玩意自己老婆沒看住跑了,還怪到我們家頭上,說什么是我們幫他女人跑了。”
“還說了什么沒?”
陶耀宗有點心虛,生怕自己將那些流氓引來的事被揭穿。
陶老二斜睨他一眼,“你問這干什么?還不過來幫我翻個身。”
他說話聲音不大甚至有點中氣不足,可陶耀宗還是有點怵他,只能依言去給他翻身,不過從沒干活的他不知輕重,搞了幾次不得要領,將陶老二翻得渾身疼。
他坐了一會兒就開口要錢,“爸,我住院的錢還沒付,現在用玉佩抵著呢。”
陶老二一聽兒子將玉佩抵給了醫院就急了,“你怎么能將玉佩抵出去呢!”
“那不抵醫院就不放我走。”陶耀宗滿不在乎的道。“那玩意掛著娘不拉唧的,要不是你們非要我掛著,我早就不耐煩了。”
其實那玉佩一看就不便宜,小時候陶耀宗還挺愛拿出來給其他小孩炫耀,后來陶老二知道后揍了他幾次,他才老老實實掛著不外露。
從小他就沒挨過什么打,僅有的幾次記憶都是和那玉佩有關。
“你這個混小子!那可是我們家祖傳的!你怎么能隨意拿出去去抵了,快去給我贖回來!”陶老二氣得想拍床而起,可惜他現在身體只有脖子能隨意的動,手臂抬不高只能做些小幅度動作,下身更是麻木無知覺。
“哎呀,你別急啊,我這不是來和你們討主意么。只要取把醫藥費付了,東西自然就還回來了。”
陶耀宗嬉皮笑臉的安撫著;“那東西真是祖傳的?那怎么沒落到大伯家?”
陶老二整個人忽然冷了下來,他垂眸不語,然后淡淡開口:“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該問的,你現在就回家去,在我房間里的衣柜上有個皮箱,我們家的錢全在里面了,鑰匙在我脖子上。”
陶耀宗聽后欣喜如狂,連忙站起來去摘他脖子上的鑰匙。“哎,我馬上回去,你放心,我一定會將玉佩贖回來的。”
見他這個樣子,陶老二心里嘆了口氣,他這個兒子看到錢肯定會都拿走,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只能這樣了。
薛金男也是個沒用的,讓她去拿說不定還要自己藏一點,給她用還不如給自己兒子用。
幸好里面沒多少了,陶圣利答應給的報酬還沒給,還有那家人家給的“聘禮”自己藏在另一個地方了,連薛金男也不知道。
話說回來,薛金男那個蠢婆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