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還是初夏,如今已是深秋了,荷塘色盡,丹桂尚濃。
林虔與李承翊大軍一起到了城外,為避人口舌,林虔與李承翊他們分開先后進(jìn)城,李承玄則于那日便起身去烏疆接阿然。
為隱人耳目,林虔在城外換下了駿馬,坐了車輦?cè)氤恰?p> 齊維正坐在院子里和林相下棋,局至后場,仍不見勝負(fù),齊維落子勢如破竹,林相執(zhí)棋以退為進(jìn),二人博弈,游龍似虎。
“伯爵公子棋藝甚妙,只是行棋還需步步為營,不能一味突進(jìn)啊。”
齊維笑了笑,“多謝相爺指教。”
“老爺!老爺!姑娘回來了!”
向媽媽見林虔的轎子從那頭過來了,忙過來稟告林相,齊維臉上絲毫沒有波瀾,依舊思考著落棋。
林相點了點頭,不好表現(xiàn)出過分的激動,先讓向媽媽退下了。
“落子無悔啊。”
林相看了齊維一眼,一口氣吃下了齊維七口棋,齊維這才大夢初醒。
“行棋之術(shù),只顧進(jìn)攻,可不行啊。”
林相看出了齊維的心思,那口棋本還有回旋的余地,這一局,林相可不止贏了棋,還看清了人心。
“一塊兒去看看引寒吧,你也好些日子不見她了。”
齊維嘴上不說,腳下卻誠實。
離開傾愉閣有些日子了,齊維也有些日子沒到府里來了。
林渡也為那日對林虔說的話感到有些后悔,好幾日沒見到他二人了。
今日聽習(xí)秋說齊維來了,林渡還納悶,林虔不在府中,齊維怎么來了。
齊維一來便去拜見了林相,卻沒有來瞧林渡。
現(xiàn)在,林渡知道他今日為什么會來了。
“爹爹,”林虔剛回過了傾愉閣就過來見父親,與林相齊維二人在過攏翠亭前遇上。
“回來了?”林相遮掩著林虔的真實去向,只說是去許氏本家住了幾日。
林虔也聽向媽媽說了林相的說法,“回來了爹爹,外祖母家中一切都好。”
林相與女兒寒暄幾句,便先走了,只林虔和齊維站在亭邊塘岸。
“你...”
林虔不知要開口跟他說些什么,平常這時候,都是齊維先開口的,齊維這次卻沒有先說話。
“我...我這幾日不在府中,沒錯過什么好吃的吧?”
林虔用原本的語氣和齊維頑笑,齊維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也笑了笑:“六妹妹想吃什么,我給你送來便是了。”
林虔被齊維的稱呼詫異到,但也不曾表現(xiàn)出來。
“這荷塘都枯了。”
齊維看了一眼池塘里七零八落的荷葉,“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林虔沒有再說話,齊維也沒有再回頭。
看到你平安回來,便好了。
多說無益。
欲語還休。
那日林虔離開京都,一身黑衣,單騎在胯,去時不留只言片語。
齊維正從酒樓出來,手里提著一帖芙蓉酥,站在街口正要去林府:“那日想必是綠豆糕不好吃才不給我好臉色,今天給你換點新鮮的。”
齊維看了眼手里的芙蓉酥,得意地笑了笑。
正往這邊走來,一陣風(fēng)從面前刮過,揚(yáng)了齊維一臉灰塵,“是哪個臭小子騎馬不長眼睛!”
齊維忙用手散了散揚(yáng)塵,等到視野清晰看來,齊維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
——臭丫頭?
齊維當(dāng)即去了林府,卻得知林虔回母親本家小住。
何其諷刺。
齊維亦關(guān)注著西境的戰(zhàn)事,林虔從不遮遮掩掩,齊維一眼便可看穿。
“你是去找他了吧。”
林虔看著齊維的背影,覺得有些內(nèi)疚。
但此時也無暇顧及這些,林虔已經(jīng)進(jìn)城,李承翊便也要班師了,此次李家怕是要成為眼中釘,舊事怕也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李承翊回京便進(jìn)宮面圣,張儉鋪排迎接,親自出了南安門,在永安廣場等待李承翊。
“李將軍!”
李承翊見如此排場,向前跪拜:“臣降敵不力,不敢受如此嘉賞!”
李承翊語氣中透著些許涼意,直梆梆地說。
張儉上前攙起李承翊,“此次多虧了烏疆之援啊!待你大哥回來,朕,必定要好好獎賞他!”
皇帝狡詐,要不是李承翊身在局中,還竟也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皇上心系臣民,實乃南朝之福啊!”
張儉聽了很是滿意,照例詢問了幾句,便散了朝。
李承翊見皇帝此時未提賜婚之事,想是母親已和貴妃娘娘稟明作罷了,自己貿(mào)然提起怕是反而壞了事兒,便不提起。
告了退,出宮來。
李夫人在將軍府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見李承翊終于歸家,李夫人一步一淚蹣跚上前,滿面憔悴。
李承翊忙攙住母親:“母親,兒子回來了。”
李夫人喜極而泣,把兒子看了個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夫人看看李承翊身后,“你大哥呢?怎么沒和你一塊兒回來?”
“大哥去烏疆接大嫂了,過幾日想必也就到家了。”
李夫人聽到這里臉上又下意識有了些許不快,這些年李夫人但凡是聽到阿然,就會收了臉色。
但這次不同,意識到后又立馬變了笑臉:“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阿然這次可是幫了咱們家大忙了!”
想必是李夫人見這次阿然解了李家燃眉之急,終于對阿然改變了態(tài)度。
那日夜里,二人都睡得很踏實。
“夫人,這二公子已經(jīng)回來了,這婚事兒可還沒去和貴妃娘娘說明白呢。”李夫人身邊的房媽媽提醒著。
“自那日承翊出事,我尋思著,還是得給他定門可以幫襯他的親事,緊要關(guān)頭可以幫他一把。”
“這說起幫襯,林相更是偌大權(quán)柄,公子若娶了六姑娘,豈不是更好,況且公子又真心喜歡。”
“你不懂,道不同不相為謀,老爺曾和我說,林相,不可與之共謀。”
李夫人想起李苛的話,又擔(dān)心起丈夫來。
“也不知老爺現(xiàn)在在何處。”
“夫人莫要憂心,沒有消息便也沒有壞消息。”
李夫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這門親事啊,真不能退,這樣,你明日送帖去楊家,請他家姑娘來家里做客,也好叫他二人見上一見。”
房媽媽答應(yīng)著,替李夫人寬了衣,熄了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