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夜拂薄面。
“是啊，我回去也幫不到他...”
“是啊，姑娘！”
“我應該做些什么...我應該...”
林虔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
“劉叔，你帶著人先走，我會趕上你的。”
劉聰自然阻攔，但林虔拔出匕首抵著自己的脖子，以命相逼，一步退似遠似一步，直到離開眾人都觸碰不到的距離，才放下匕首，策馬往山下來。
“將軍！山下羌人的帳子著火了！”
李承翊正和徐長燁商議，聽守衛來報，“真是天時之助！承翊，正好趁此機會，突破敵軍防線！”
徐長燁激動地跑出帳來查看。
“這火怎么起的如此巧？”
李承翊心有所慮。
“好，傳令全軍，立刻整軍，從西北突圍。”
不出片刻便全軍待命，李承翊為首，放輕動靜從林中穿過。
一路上安靜得異常，不一會兒便靠近山腳羌人的駐扎地，李承翊傳令全軍戒備，準備迎戰，但山腳似乎也沒有太多羌人把守。
徐長燁擔心有詐，先派了一隊前兵出去試探。
還是沒有動靜，想是西北的敵軍都被調去臨近救火了，李承翊這才率大軍撤離，只在離山關上才遭遇了敵軍攔截，但也很快突破了敵軍防守。
只在西北左右方向起火，應是人為，看那火勢，應是刻意為之，是什么人值得這么多兵力撤往？
剛走出沒多遠。
“長燁，你帶著兄弟們先走，我回去看看。”
“承翊！”徐長燁望著李承翊的背影離開驚呼，“你現在還回去干什么！”
徐長燁本想去追他，但大軍亦不可無人帶領，只得先往前走。
李承翊單槍匹馬折往羌人營地起火處來，在距離一里時，李承翊下了馬，隱于林中。
遠遠瞧見前方一女子馳騁而來，她胯下，踏雪！是踏雪！
“小六！”
李承翊以百步穿楊的速度朝這邊跑來，繞到林虔身后，釜底抽薪，撂倒了幾個。
林虔見是李承翊，便停下來等他。
李承翊打退了前排幾個，躍上馬去，但踏雪已經跋涉了良久，體力不支，加上二人之重，恐不堪其負。
眼看后面追兵越來越近，弓弩手也追了上來。
“小六，”
李承翊看了眼懷里的林虔，“活著。”
李承翊回旋下馬，離身時重重地拍了踏雪的后胯部一下。
李承翊應聲落地，滿眼余望地看了林虔一眼。
林虔勒緊了韁繩，卻控制不了踏雪，“踏雪，走！”
踏雪聽見了李承翊的聲音，向前方奔馳。
林虔不停回頭，踏雪之疾速使林虔不能跳馬，遠處的人漸漸渺小，在落下地平線的那一刻，那個身影跪下了。
李承翊握著左胸上的箭，額上青筋突起，冷汗從頜骨滴下，眼神中只剩下戾氣，死死盯著面前的敵人，像隕落天邊的雄鷹，像身陷阱坑的猛虎。
羌人看了李承翊的眼神，便有幾分退卻，李承翊身邊躺了上百個尸首，倚著澈塵強撐著站起身來，兩鬢須發有些散落，卻遮不住李承翊伶俐的眼神。
羌人首領走上前來，“終于讓你落到我手里了！”
李承翊舉起顫抖的右手，放在左邊的上衣口袋前。
那人仰天長笑，話音剛落，左胸心臟，正中一箭，分毫不差。
那人身材魁梧，落地撼動了微塵。
李承翊支撐著最后一口氣，緩緩側過頭來，看見前方，精弓一把，湛梟劍在側，是李承玄。
“大哥...”
接著李承翊身邊幾人相繼中箭倒下，羌人見李承玄背后人馬不少，且個個弓馬嫻熟，首領又亡，便敗下陣來，倉皇逃竄而去。
林虔從李承玄背后跑來，扶住李承翊，李承翊嘴角帶血，血中含笑，“不是讓你走嗎。”
李承翊倒在林虔身上，林虔也跟著跪倒在地，林虔滿手鮮血，不知該往哪里放，哭得淋淋漓漓。
李承翊從夢中驚醒，瞪大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客棧的玄頂，稍稍側扭了脖子，一陣痛感襲上心來，感覺手被誰攥住了，心里又浮上一陣暖意。
李承翊朝著床邊慢慢地轉頭，“嘶...”
李承翊咬著牙，卻藏不住眼里的滿足。
林虔拉著李承翊的手，睡得比他還熟。
林虔的臉靠在李承翊手臂邊，看著她的樣子，有點肉呼呼的，李承翊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出聲后又趕忙閉嘴，生怕驚擾了她的夢境。
為你的夢打一把油紙傘。
李承翊見林虔沒有動靜，便也閉了眼睛準備繼續睡。
“那日，是大哥哥擊停了踏雪，才沒讓我被你的馬顛死。”
李承翊抿嘴一笑，“踏雪可比你機靈。”
兩人都沒有睜開眼睛，像是夢語對囈。
那日李承玄看見林虔疾沖而來，橫沖直撞，似是控制不住胯下的駿馬，定睛一看，是踏雪！
李承玄踮了馬頭飛身上前，對準踏雪的頸穴猛擊一圈，踏雪便慢慢緩下馬蹄來。
徐長燁率余軍駐扎在城內，李承玄帶來的烏疆援軍打退了羌人，將他們在原駐扎地連根拔起，趕回了羌人屬地，本來此時羌人士氣低落，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但考慮到本朝皇帝未施軍令，自己貿然前去北地烏疆求援已是招搖，怎敢“越俎代庖”，再攻羌人，便也退回了邊城。
李承玄傳書給阿然，使她安心。
阿然著一身素衣，每日都去胡楊樹下等驛差，“今日可有？”
“今日有了，公主，等等啊，我找找...”
阿然接過了驛差手里的信紙，終于展了笑顏。
情凝字句里，見字如晤。
李承玄亦代李承翊書一封信給朝廷，向皇上說明事情原委，亦請示如今之計。
皇上在朝堂之上夸贊將軍府個個驍勇善戰、忠義滿腔，在下了朝，宮殿里卻換了一副面孔。
“狂悖！好一個兵不是借給我南朝的，是借給他李家的！”
皇上震怒，摔碎了剛進貢來的和田玉。
“皇上息怒！”長慶公公忙上前跪下。
“看來他上次說的果然不錯！”
皇上倒坐在龍椅上，眼中縈繞著殺伐之氣。
第二日，李承翊收到朝廷密報：念爾等戰久已疲，令爾等不日班師回朝，朕必論功行賞，嘉爾等忠義壯志！
誰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