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桃夭一襲利落男裝,風姿倜儻瀟灑,與相熟的老鴇和姑娘寒暄幾句,步入三樓雅致的貴賓包廂,聽罷辣手郡王交代的任務,訝異問道:“橋奈何?難道是那位隱而不出仕的狀元郎嗎?”
杜衡點了點頭:“正是,你與他相識嗎?”
桃夭道:“去年長安七夕燈會的詩詞擂臺之上,橋奈何一人迎戰百書生,大獲全勝,風頭無兩,活似文曲星下凡,不過聽說他一心鉆研道學,應該對女人沒有興趣。”
杜衡開出誘人條件:“容易之事何須魔女出手,你偽裝為煙花女子,只要能夠說服橋奈何為你贖身,他許下的贖金銀兩便為酬勞。”
有銀子賺桃夭自然歡喜,梳妝打扮,嬌俏重歸,遠黛眉、流云髻,淡淡飛霞妝,柳黃襦衫配竹翠長裙,外著百蝶穿花蟬翼披帛,裊裊婷婷,搖曳多姿,絲毫不見風塵淺薄之色,反而更似旖旎春色中踏青的爛漫少女。
梁棟認知中的勾欄女子皆是勾魂奪魄的狐貍精,不應這般清新淡雅:“看你這身行頭就知不大行。”
“哦,真的嗎?”,桃夭柔柔倚靠于他身側,一手撫肩,一手輕勾下巴,如絲媚眼若妖,幽幽道:“不如小哥來教教奴家。”
梁棟腳下發軟,下意識捂胸疾步后退:“你…你自重!”
桃夭大笑歡暢淋漓,放浪形骸:“狀元郎定逃不出魔女的手掌心,你若是有膽可以同我打賭,以一百兩為注,如何?”
梁棟應戰:“賭就賭,誰怕誰!憑你的姿色與品行,白送做粗使丫鬟都沒人要,絕不會有人出半文錢為你贖身!”
桃夭笑言:“小狼狗,輸了可不許哭鼻子。”
橋奈何乃萬中無一的正人君子,溫潤如玉、克己復禮,生平首次踏入淫艷之所,浮浪絲竹之調與輕笑呻吟之音不絕于耳,令他如坐針氈,煎熬異常,默誦百遍經書以正己念,卻莫名越來越心浮氣躁,語氣不免刻薄:“衡郡王還沒有到嗎?”
桃夭微微發抖,所端的香茗潑灑,楚楚可憐道:“橋…橋公子勿怪…”
橋奈何見狀不由心生懊惱,遷怒無辜之人絕非君子所為:“實在對不起…在下…在下不過是想獨自靜一靜。”
桃夭將茶壺置于暖爐之上,怯生生道:“等待最是焦灼煩悶,不如奴家為橋公子彈奏幾曲。”
橋奈何拒絕:“不必,在下并無興致。”
桃夭猝然下跪,聲淚俱下,梨花帶雨,輕扯他外袍下擺一角:“求橋公子慈悲,奴家若是出了這道門,唯有死路一條。”
橋奈何手忙腳亂,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快快起來,縱有苦衷也不必如此。”
桃夭伏低做小博同情:“橋公子才德若謫仙,本不該踏足卑賤污濁之地,但衡郡王命媽媽務必招呼周全,不然便會降罪,媽媽料想花魁頭牌、環肥燕瘦皆無法入您的法眼,就強迫最不受客人喜歡的奴家來做替罪羊。”
橋奈何勸慰道:“衡郡王并非暴虐冷血之人,也了解我不喜游樂的性格,絕不會過多為難,盡管放心。”
“奴家…奴家告退,打擾公子清凈,萬分抱歉”,桃夭刻意欲言又止,手緩緩放開他的衣角,小羊羔般逆來順受的隱忍模樣愈發惹人疼惜。
橋奈心生不忍:“那個…要不然…彈一曲也無妨。”
魚已上鉤,桃夭做感激涕零狀,破涕為笑:“橋公子大恩,奴家永世銘記,不知您想聽何曲,《漁樵問答》可好?”
橋奈何不由一怔:“想不到你竟會如此生僻雅致的古琴。”
桃夭無言黯然,轉而復又強顏歡笑,眼波抑揚流轉,令人忍不住好奇背后的悲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