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興奮地原地蹦跳扭動,感覺這荒鎧極為輕盈貼合,也不影響動作,雖說頭盔上用罩子封住了口鼻,但并不影響呼吸。
莊子鳳見他穿戴完畢,于是靠近星膜,伸出手指插了出去,然后畫了一個半人多高的洞,示意徐天秀鉆過去。
天秀兄看著那藍色星膜上黑乎乎的圓洞,深吸一口氣,低頭鉆了過去,莊子鳳緊隨其后。
穿過星膜,莊徐二人依舊站立在一處懸崖上,只不過世界已然換了樣貌。
這天地間的一切都仿佛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薄幕之中,所有事物都看不清晰,一輪日頭倒是掛在空中,只不過處在一團黑色大漩渦的中心。
徐天秀抬頭凝目細望,感覺頭暈目眩,整個魂魄都似乎快要被吸出來了。
遠處的山峰已經是看不清楚了,只剩若有若無的虛影,山崖下方的大地上散布著零星的深綠色小湖,湖面上咕嘟嘟冒著氣泡,周圍土地焦黑,有莫名的黑影在地面上蠕動,看見具體是什么東西。
白雨滂沱,紅色的絲絮狀物質到處漂浮,所有植物都大的出奇,遍地都是西瓜大小的孢子在噴煙。
莊子鳳踩死了幾只想順著他腳尖往上爬的黑蟲,隔著銀色荒鎧拍了拍徐天秀的肩膀,低聲說:“這就是荒惡之地。”
這位身著古怪銀甲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用低沉又略顯空靈的嗓音向身后的少年敘述著這個國家古怪的境況。
“整個星樓國就是一座大陣。”莊子鳳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所有人可以安然地活下去,其實靠的是一座上古廢墟,以及那廢墟之上神奇的‘星樓’。我星樓國二十四城,每座城池都守著一座祭星臺,說白了就是二十四個陣眼,我這個引能使的職責就是守護煙灰城的祭星臺,只要‘星樓’和‘祭星臺’在,這‘星膜’就不會破。”
莊子鳳頓了頓,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講:“我們將星膜外稱之為‘荒惡之地’。星樓遺跡中的古籍將整個世界稱之為‘月幽界’,整個‘月幽界’絕大部分地方都是‘荒惡之地’,星樓國只不過是無盡‘荒惡之地’中極小的一塊地方罷了。”
“莊大哥,這紅煙和這白色的雨是怎么回事?”
“這彌漫在空氣中的紅色絮狀物,我們稱之為‘紅棉’,‘紅棉’似煙非煙,無處不在,無法驅散,人類只要呼吸進帶著‘紅棉’的空氣,就會喪失理智,癲狂發瘋而死。”
“居然連呼吸都會死么...”
“還有這白雨,腐蝕性極強,若是沒有荒鎧,普通人在白雨中活不過三息。”
“好吧...淋雨也會死...”
“所謂荒鎧,就是為了對抗這‘紅棉’和‘白雨’而鑄造,想要在荒惡之地穿行,一副荒鎧是少不了的。當然,如果你修為達到一定境界,是可以無視這紅棉和白雨的。”
“原來如此...”
莊子鳳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可知道這月幽界真正的主人是誰?”
“這...恕小弟我無知了...”
“是蟲子。”
“蟲子?”
“對,就是你腳下的這些蟲子,荒惡之地有無窮無盡的千奇百怪的蟲子。”
“...”
“我剛剛踩死的那幾只,就是荒惡之地最普通的毒蟲,這些毒蟲的種類更是不可計數,每一種都含有不同的毒素,一旦被叮咬,幾乎不可能找到對應的解藥,只能靠修為去化解。”
“被蟲咬也會死...”
“如果只是這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真正恐怖的是那些會進化的蟲子,我們稱之為蟲族。”
“蟲族之母吮吸虛空與大地之力,所產下的蟲卵孵化而出后會吞噬萬物生靈進化己身,一只巴掌大的小蟲只需進化幾次即可達到我人類修士中頂尖強者的實力。”
“這也太令人絕望了...”
“不過,能進化多次的蟲族極其稀少,但是蟲族基數何其龐大,我星樓國人類和它們相比,不過是河流中的一朵浪花。”
“果真如莊大哥所說的話,我們星樓國能存在至今也真是奇跡。”
“誰知道呢,也許是這月幽界太大,而我星樓國太偏僻;也許是那些荒獸、邪靈或者其他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牽制住了他們;也許是我星樓國之外還有其他更為強盛的人類之國在抵擋。”
“既然外面如此危險,咱們不出來不就行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莊子鳳嘆了口氣:“維持星膜,耗能甚巨,而所需的血晶只有這外面的荒惡之地才能得到。所以說這星膜是用我星樓國修士的命堆積起來的,現在每年采集回來的血晶越來越少,星膜也越來越薄。”
徐天秀在這懸崖邊上四下觀望,心情從一開始的震驚好奇到最后感覺有些壓抑,胸口也略微有些氣悶。
雖說莊子鳳告訴他戴著荒鎧頭甲并不用懼怕這空氣中的‘紅棉’,但他就是感覺不舒服,于是轉身和莊子鳳說想回去了。
隨后兩人從那星膜上尚未消散的小洞鉆了回去。
莊子鳳收了荒鎧,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只白玉小酒壺,拔開瓶塞喝了一口說:“所以你就知道,眼前所謂繁華盛世,不過是紙糊的而已。”
“莊大哥,我看這星膜好好的,莫不是要有什么危險了?”
“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哦。”
“所以現在回到我最初問你的那個問題。”莊子鳳看著徐天秀那稚氣未脫的面龐說:“你知道你徐家一百多口是怎么死的么?”
“不知...”
“就和這些蟲子有關。”
“你知道你師傅薛靈子和你大師兄李寒是怎么失蹤的么?”
“不知..”
“也和這些蟲子有關!”
“星膜不能阻擋它們嗎?”
“弱的擋得住,強點的大不了蛻層皮扛著星膜也就進來
了,再說星膜也有薄弱之處。”莊子鳳面無表情地說道。
徐天秀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委實有些太大,太過震驚,他這會兒腦子一片茫然,不知該說些什么。
太陽漸漸偏西,兩人也是時候離去了,徐天秀收拾好情緒,再次把“行”字符貼在了自己的腦門上,隨著莊子鳳原路返回。
趕到破廟之處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徐天秀下意識地抬頭在夜空之中找星星,他望著天空,怎么也想不通人類是怎樣從這漫天星辰之中獲得力量的。
剛回過神來,就看到了停下腳步的莊子鳳一臉肅容地站在破廟門前,徐天秀再看向兩人白天拴馬的位置,只見兩具馬尸正安靜地躺在地上。
徐天秀正準備問些什么,莊子陡然間鳳口咤青雷,一拳砸向了破廟的方向。
那破廟本就已經夠破了,現在竟被莊子鳳一拳捶成了一大蓬極細的粉末消散在拳風中,轉瞬成了平地,定睛看去,空無一物。
其實在莊子鳳出拳的一剎那,兩道黑影已經從破廟中逃竄了出來,詭異地鉆進了廟門前的兩具馬尸當中。
徐天秀這些天功法進展迅速,眼勁大增,居然也捕捉到了這兩道黑影的蹤跡,他趕緊提醒莊子鳳:“莊大哥,在馬尸里!”
徐天秀的話音剛落,兩匹已經死去的馬匹居然一個鯉魚打挺翻過了身,然后像人一樣用兩條腿站立起來。
灰白雜色馬張嘴說:“薛靈子和李寒在我們手中。”
棗紅大馬張嘴說:“后天此時來靈鏡山獨木峰。”
馬嗓居然硬生生講出了人言,說不出的難聽和別扭。
兩匹馬傳完了話,腹部立即膨脹,“嘭”的一聲爆炸出好多的甲蟲撲棱著翅膀懸浮在空中嗡嗡直響。
莊子鳳剛剛抬手準備揮拳,這些甲蟲立馬四散而逃,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當中。
“莊大哥,這是?”徐天秀此時有點頭皮發麻。
“小心后背!”
雪月輕閃!
徐天秀轉身、拔劍一氣呵成,沒等莊子鳳的話落音就回身用斬鋒劍在背后揮出一道寒芒,精準地將一只鵪鶉蛋大小的甲蟲切成兩半。
“難道一只蟲子居然也想偷襲我不成?”徐天秀有點摸不著頭腦。
月色下的莊子鳳有些驚訝,他問徐天秀:“天秀兄,那《雪月輕閃》你練成了?”
“第一層而已,僥幸,僥幸,呵呵...”
“我有點好奇你是怎么發現背后那只蟲的?”
“這個嘛,也是僥幸,那甲蟲撲棱翅膀的聲音挺響的...”徐天秀自然不可能說出是魔銀在跟自己預警。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盡快回府!”莊子鳳也沒多問,又掏出了一枚“行”字符遞給徐天秀,兩人在星夜下朝著煙灰城方向全速趕路。
十幾日前。
山林密密,巨樹遮天蔽日。
李寒一襲白衣操控著馬兒用小碎步沿著一條狹窄的山道往山下趕,眉宇之間有些陰郁,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突然間抬頭望見一個紅裙女子撐傘佇立在前面的山路上。
雖然看不到前方人兒的臉,但那紅裙和油紙傘卻都是舊識。
李寒陡然間臉色狂變,再也找不到一絲平時那淡然如水的清冷,他右手猛拍馬背,左手抽出劍來,隨著馬兒的一聲嘶鳴朝那女子的方位沖了過去。
紅裙女子幽怨地嘆了口氣,輕挪蓮步,鬼魅般離開小道,朝密林深處而去,轉瞬之下竟然飄出極遠,只能隱約看到一小團紅色的裙裾。
李寒腳尖輕點馬背一躍而起追了出去,眨眼間白衣隨著紅裙一齊消失在了密林當中。
一日之后。
餓的發毛的薛靈子罵罵咧咧地提著劍準備砍幾頭野豬回來烤著吃,剛剛離開獨木峰進入山林就看見自己的大徒弟李寒站在一塊石頭上低頭撫劍,好一副欠扁的樣。
“你還知道回來,糧食呢?廚子呢?”
李寒沒有答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薛靈子,轉身躍起踩著大樹的枝椏竄往密林深處。
薛靈子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覺得平日里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大徒弟有些古怪,但尋思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靈鏡山上的樹越往南越粗,接近星膜時這里的樹已經巨大到了一種夸張的地步,需要十幾個成年人手牽手才能抱的住,高度更是驚人,幾乎已經扎到了云彩里面。
這地方巨木遮蔽天日,四季不見陽光,地面上的腐植層幾乎能到達人的腰部,正常來說沒人會來這種地方。
可偏偏就在林間的一小片谷底,有人把地面清理了出來,圍上了籬笆,還在巨樹底部挖出來幾間樹屋,看起來和人類的農家小院類似,只不過這里陽光少的可憐,顯得陰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