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某來安平市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工作也還沒找到,而跟他的女神——“喂,在嗎?”
“你是?”
“我是你高中同學(xué),丁某。”
很長一段時間之后“奧,不好意思啊,我有點兒忙,有事兒嗎?”
“哦,沒事兒,就是聽說你不是結(jié)婚了嘛,想給你送個祝福來著。”
“哎呦,謝謝啊,沒事兒,很抱歉啊當(dāng)時太忙了,好多人都沒請,就很簡單。你的祝福我收到了,謝謝老同學(xué)啊。哎,對了,那你現(xiàn)在忙什么呢?”
“我啊,在公安系統(tǒng)瞎干吧。”
“很好了,不好意思啊,我還有事兒,我們下次再聊。”
——這就是他到了之后跟他女神所有的聊天記錄了,好久好久,到現(xiàn)在,也沒說過第二次話,但是,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他打算…出去透透氣。
背上他那個黑色的小包,想了想,還是把那些信封給帶上了,外面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你這活脫兒剛從銀行提款出來的土大款,保不齊哪個不長眼的賊就盯上你啦。”
出門前他弟弟就好好的調(diào)侃了他一通。
丁某聽完很是心累的搖搖頭,心說:“這么大個人了還這么不正經(jīng)。”
出了門就打算四處逛逛,這個市區(qū)的大多數(shù)地方他幾乎都去過了,基本上都已經(jīng)算是熟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老是不自覺地往一個“奇怪的”方向走去,他剛上了地鐵,整個人瞬間就懵掉了,就往地鐵里看了一眼,就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傻呵呵地站著,一動不動,遠遠的望著…
而在不久的剛才,丁某不知道的是,還有兩個人,也在盯著那個女人,兩個放在人群里,壓根都不找不著的人,一個,叫老八,另一個,叫老胡。
他倆上了這趟地鐵已經(jīng)好長時間了,今天,他倆是來辦正事兒的.
老八站在車廂之間的貫通道口負責(zé)觀察環(huán)境,做指導(dǎo)工作,因為要時刻保持警惕,所以難免四處張望,不得不借助道具,今天,老八帶了本書《人生就像演戲》,當(dāng)然,他肯定不是為了看,拿著這本書,又站在車廂與車廂之間的通道,他就好似在隨著地鐵的微晃而搖動著身體,看起來都快要睡著了,沒一會兒,像是打了個瞌睡一樣,醒了,就給旁邊的老胡使了個眼色,老胡點點頭,伸手從包里掏出個便攜式外帶耳機,看起來好像是覺得無聊,也不知道他耳機里放了什么音樂,戴上耳機之后,老胡整個人都開始搖擺起來,幅度越來越大,也正好這節(jié)車廂里沒多少人,可能他跳的太嗨了,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了音樂之中。
慢慢的,老胡就閉上了眼,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往后,車廂里的人像是在看猴子,大家都拿出手機在那塊兒拍拍拍,老胡好像更興奮了,屁股是左搖右晃,都不知道怎么扭的,從車廂那頭都扭到了車廂中間,甚至還有那好熱鬧的給鼓掌,老胡正嗨呢,一個沒留神,正好被個女人絆倒,大多數(shù)人都是在看他跳舞,所以一般都會給他讓一讓,可那個女人好像在走神,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老胡的大腦袋瓜子就晃到了那個女人的小腦袋上,把女人也磕倒了,老胡也倒了,正壓在那個女人身上,老胡這個是一頓緊張,想起來吧,一下子還被女人的包給絆住了,在地上折騰了好一會兒,看熱鬧的人都快笑瘋了,那女人也是一陣兒的臉紅,老胡是一再的跟人家道歉,說自己眼瞎,沒看路,還問人家用不用去醫(yī)院什么之類的話,女人一邊捂著腦門一邊擺手,表示自己還行,就不用麻煩了,老胡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可能是倒霉催的,快到老八身邊的時候,又撞上個老女人,明明年紀(jì)不小了,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張菊花臉,看誰都覺得是欠了她的錢。
老女人正在那兒高興呢,沒察覺到老胡已經(jīng)回來了,而且還走得挺急,正好,把她也給撞倒了,又是一陣忙活,這老女人可不干了,罵罵咧咧的,非讓老胡陪了她二百塊錢,這才放過老胡,等老胡回到老八身邊的時候,老八狠狠瞪了他一眼,老胡卻一點兒也不在意,一個勁兒的捂著肚子說難受,沒辦法,老八只好過去給他揉揉肚子,可能是怕丟人,老胡還讓老八擋著兒點兒他,真要笑死個人,那么大個大活人,那能擋的住嗎?
地鐵剛走了一站,從老胡的旁邊剛好上來個男人,不知道是干嘛的,跨個包,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得什么,不過看起來這男人挺有錢的,老胡就多看了兩眼。誰知道這男的上來之后一動不動,就跟傻了一樣,往老八身邊一站,目光呆滯的看著遠處,老胡就盯著男人的包,在那兒不知道算些什么,沒一會兒,老胡好像算明白了,使勁兒跟老八使眼色,老八就一直瞪他,老胡不干了,叫了聲肚子疼就往老八身上倒,老八沒辦法,看起來壓根兒不想管他,往旁邊一閃,把那個男人露了出來,那男人就像個憨批,還是一動不動,老胡一個大活人一百多斤,硬生生倒在了那男人身上,“撲通~”
可真行,老胡又跟人摔在了一起,不過這回,老胡可沒有那么幸運了,腦袋都給磕破了。
本來呢,老八打算看戲呢,一看老胡把人撞到了,就想過來扶那男人,誰知道老胡突然出血了,一著急,薅著那男人就站了起來,老八勁兒還挺大,想再去扶老胡的時候,老胡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起來了,正捂著那個流血的傷口。那男人想趕緊過來問問有沒有事兒,老八一看老胡真受傷了,他可生氣了,抓著那男的就要動手,老胡就過來緊攔著,那男人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三個人就“纏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老胡把老八拉開,指了指已經(jīng)要結(jié)痂的傷口:“你著什么急,我這不沒事兒嗎?再說,是我自己沒扶穩(wěn),關(guān)人家這哥們什么事兒,算了算了,真是丟人。”
老八一聽可是生氣了:“呦,你還有理了?要不是你受傷了,能有這事兒嗎?媽的,我就不該管你。”
老胡一聽也來勁兒了,說著就要跟老八在這兒干一架,那男人一看,這不行啊,這跟我有關(guān)系,不能不管啊,趕緊過去拉架,又是一陣折騰,都到下一站了,那男人也沒拉開那倆人。
車門一開,老八拖著老胡就下了車,一邊兒拖,一邊兒罵:“什么東西,走,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
老胡也是一邊兒反抗,一邊兒罵罵咧咧的,那老胡還喊呢:“朋友,沒事兒啊,不關(guān)你的事兒,等下次見面給你賠禮啊。”
等車門再關(guān)上的時候,車廂里終于安靜了,那男人長出了口氣,可還沒等他放松下來,旁邊剛才那老女人就跟瘋了一樣沖到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門前,啪啪啪的硬敲,“開門,給老娘停車,快點兒,老娘東西被那倆人給偷了,開門啊。”
旁邊就有人問:“大媽,你咋知道是人家倆人偷了,是不是你自己搞丟了啊?你好好找找,再說了,這是地鐵,停不了車的。”
本來這人是一番好意,那老女人可不管,張嘴就罵,吐沫星子亂飛:“你大媽,你他媽的全家都大媽,說誰呢你,就是那倆人偷的,我說是就是,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是不是同伙兒?”
那老女人說著就要動手撓那位的臉,這車廂里的人可都看不下去了,這老貨什么人啊,就你一句我一句說了這老女人幾句,這老女人可受不了了,那吐沫星子,無差別亂射,啪啪啪,把所有人幾乎都罵了個遍,這些乘客也都不想再搭理她,覺得這人簡直就是一瘋婆子,紛紛都離她幾米遠。
老女人呢,就像戰(zhàn)勝的公雞,雄赳赳氣昂昂,可一想到自己的東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正哭著呢,一看自己不遠處還有個人,一個倒霉蛋兒。
正是跟老八老胡“扭打”了半天,外表看起來像土大款的那男人,他好像三魂七魄不完整了一樣,站在那里,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那大媽一看就想起來了,踩著高跟鞋咔咔咔沖到那男人近前,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衣領(lǐng)子,惡狠狠的說道:“說,你是不是跟他們一伙兒的,剛才我就看你不對勁兒了,屬你跟他們接觸的多,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你肯定有問題!”
那男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趕忙解釋道:“不是,我真不是。”
那老女人就問道:“你不是?有什么證據(jù)?你也掉什么東西了?”
那男人表情就是一變,微微點點頭,那老女人不依不饒的接著問:“你掉了什么?說?”那男人本不想說,可看這個人沒完沒了的樣子知道自己躲不了,就說道:“信…”
老女人好像沒聽清,加大了音量喊道:“什么!”
那男人又回答:“信,信,聽清了沒有?寫的信!”
那老女人一聽就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啐了男人一臉吐沫星子:“你騙鬼呢?這年頭誰出門還帶信啊,再說了,那倆賊什么都不偷你的,偏偏偷信?你說誰信?啊?”
那男人一下子沒話說了,因為確實,他只丟了那幾十封信。一低頭不言語了,老女人可是得理不饒人了,薅著這男人的衣服,不帶重復(fù)的罵了大半天,這車廂里都要沒人了,非要拉著這男的去派出所,這男的好像什么都不想說了,一動不動,任由這個老女人謾罵。
這個老女人好像感覺仍是不夠過癮,掃視一遍周圍,又發(fā)現(xiàn)個眼熟的,還長得挺漂亮。
老女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些長得又年輕又漂亮的女人,她放開這個男人咔咔咔又走到那個女人面前就要開噴,誰知道那女人就瞪了她一眼,把她嚇一跳,氣勢就弱了下來:“你干…什么?”
那女人一笑:“你要干什么?”
“我就是問問,你是不是也丟東西了?”
那女人看了看她,“沒有啊,我什么都沒丟,怎么?我也是同伙嗎?”
老女人聲音更小了:“有可能啊…”
那女人氣樂了:“哦?那好,那我們就去警局,做筆錄,讓警察調(diào)查,如果不是,我就告你故意抹黑他人名譽并將你告上法庭!”
那老女人好像被嚇住了,默默地不敢說話了,等地鐵到站以后,給巡邏民警去報案,哪知道損失金額太少無法達到立案條件,那老女人死活不同意跟警察在那唧唧歪歪的,然后,就被警察帶走了。
等事情一結(jié)束,那個漂亮的女人就要離開,那個被偷了信的男人過來感謝她,她笑了笑說:“沒事兒,不過你脾氣還真好啊,不用客氣的,雖然我們不認識,但都被這事兒所牽連,我也是在幫我自己嘛。”
那男人苦笑了笑,等那女人走遠了,那男人才喃喃道:“原來…就根本不認識嗎?”
那個男人,對,就是丁某,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這一天會是這么一個模樣,對于他們相見的畫面,丁某想象過很多次,想過可能會被人家老公罵一頓,又或者脾氣不好的把他給揍一頓,想象過她會心平氣和又帶點兒狡黠地調(diào)侃他,也想象過可能就是遠遠的望著,僅僅是望著,就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
可是,好像他只猜中了開頭。他又想起自己的那些信,本來是挺難過的,可現(xiàn)在,好像胸中只剩下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他也說不上來是好還是壞,分開之后,他就低著頭,反反復(fù)復(fù)想著這些事情,以前的自己,現(xiàn)在的自己,漫無目的地隨意的往前走,越走越偏僻。
他正想得入神,就聽見好像有人在喊他:“嘿,哥們,前面兒的,慢點兒走,有事兒啊。”
丁某就是一愣,人就站住了,四處張望,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走到了個胡同里,回頭往身后一看,朝著他走過兩個人,正是車上那兩個“小偷”!
丁某可不知道他們叫什么,一看這倆人就知道要出事兒,轉(zhuǎn)頭就想跑,可身子好像不聽使喚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腦子里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話:“就是這倆人,如果不是他們,你現(xiàn)在怎么可能是這個樣子,是他們打亂了你的生活,別怕,這么大個人,能不能像個男人!”
身體不僅沒有跑,反而朝著那倆人沖了過去,丁某的心臟是砰砰砰直跳,不曉得是興奮還是害怕,整個身體在奔跑中都是在渾身顫抖著,“啊!”
丁某大叫著,就朝那兩個男人跑了過去,對面那倆男人就是一愣,也就是老胡和老八,然后老八就笑了,一拉老胡的胳膊:“別動,等他過來吧。”
老八掏出根兒煙來站在原地不動了,很是隨意的抽著煙,丁某這會兒功夫就跑到了他們跟前兒,還沒干啥呢,老胡一個鞭腿,就一腳,把丁某踢倒在地,捂著個大腿張著嘴,好一會兒沒發(fā)聲,好像剛反過勁兒來,從喉嚨眼兒里發(fā)出“啊~”的一聲慘叫.
老八看了眼老胡,挺意外地說道:“呦,沒看出來,有進步啊。”
老胡沒說話,不過看那樣子似乎挺得意,拽了拽衣服,就來到了丁某身前,彎下腰要問問這人,還沒等他說話呢,哪知道丁某一伸手就薅住了老胡的小胡子,咬著牙,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用力的往下扯,生拔啊!
還不是一根兒,一大綹兒啊。
這是丁某的弟弟交給他的防身技,本來是技巧,可丁某學(xué)不會,他弟沒辦法了,就告訴他:“要學(xué)會示弱,本來你就打不過別人,就更得示弱,萬一你被擊中或是受傷,你就小傷當(dāng)大傷,小疼當(dāng)大疼,然后暗中蓄力,一擊必殺。”
在丁某摔倒的時候,他給想起來了,本來挺順利,就等那男人過來,然后一把卡住他脖子將他制住,可是丁某手速太慢了,脖子沒卡住,薅住了人家的胡子。
丁某這時候也就不管不顧了,就是一個勁兒的用力,把老胡給疼的。不過這老胡是真狠,管都不管自己的生疼的小胡子,啪啪啪,拳拳到肉,對著丁某的臉就下了手,他才不管你眼睛還是鼻子,這頓猛打。
丁某也不撒手,就硬薅著老胡的小胡子,后來實在受不了了,打的都快沒意識了,手也沒勁了,這才放開。
老胡一瞅自己好不容易留的小胡子,被薅了個參差不齊,這家伙給氣的,一屁股騎到丁某的身上,一拳接一拳地這頓揍。
老八就在旁邊看著,從老胡過去,丁某動手,老胡吃虧,再動手,老八一動不動地在原地抽著煙,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現(xiàn)在一看再打下去這人恐怕活不了了.
走過來,一腳把老胡給踢到一邊兒了,老胡還想動手,老八一瞪眼,老胡不敢動了,氣呼呼站在旁邊,老八說話了:“活該,啊,你就該,媽的好好辦個事兒,你說你辦完不就完事兒了,非要整這些幺蛾子,你這臭習(xí)慣死活就改不了,辦事兒就好好辦事兒,你說你順一個還不行,還想順兩個,上當(dāng)了吧,結(jié)果呢,啊?正事兒還沒辦成,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
說到這兒,老八好像真生氣了,過來逮著老胡就是一頓錘。
老胡挨了打還在那兒解釋呢:“這事兒不能都怪我啊,那女人感覺太敏銳了,我剛一伸手,她好像就有反應(yīng)了,根本來不及下手拿。再說,這男人上車的時候,我動手你不是也同意了嘛。”
老八一陣語塞,然后怒罵道:“嘿,你還怪我了,自己本事不行,東西都拿不到,還成了我的鍋了?再說了,我能跟你一樣是看上這男的的包了嗎?我是發(fā)現(xiàn)他好像跟我們撞目標(biāo)了,我才同意你動手的,媽的我看你就欠揍!”
老胡趕緊服軟:“別打了,我的錯,我的錯大哥,好吧,咱快走吧,一會來人就不好了。”
老八就沒動手,接著說:“行吧,過去看看這人兒死了沒,看他身上還有幾個錢?不能空手而歸啊,媽的,這老子還是第一次偷了個空包。”
老胡就過去搜了搜,而丁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暈暈乎乎的好像隨時要失去知覺,根本管不了,老胡搜了半天,也沒搜出幾個錢來,還一個破手機,往那人身上一扔,“喂,活著呢沒?記得自己打120啊,晦氣,呸。”
老胡揉著下巴跟上老八,兩人就離開了,遠遠的還能聽到老八在調(diào)侃老胡:“走眼了吧,還能把信看成錢?你這手感也不行了啊,摸老半天沒摸出來?”
老胡堵著氣說道:“切~說我呢,你不是也沒摸出來?”
“嘿~”聲音漸漸的遠去了了,而丁某的意識,好像也要挺不住了,憑著印象,按著身上那個屏都碎了的手機,長按著一個數(shù),撥出了個電話,在他最后的意識里,恍惚看到了屏上的備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