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訊鐘聲響徹玄天宗七十二峰。
云芷被君無淵拉著疾行在密道中，四周石壁上鑲嵌的螢石投下幽藍光芒，映照出他緊繃的側臉。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們去哪？“云芷試圖掙脫，“魔教來襲，我應該與同門一起抗敵！“
君無淵腳步不停：“他們的目標是你。“
“為什么？就因為我體內那股奇怪的力量？“
“不止如此。“君無淵聲音低沉，“你的仙骨，你的靈根，甚至你掌心的印記，對魔教而言都是無價之寶。“
密道盡頭是一扇青銅門，君無淵單手結印，門上符文逐一亮起。門開后，露出一間圓形石室，四壁刻滿古老陣法。
“在這里等我。“君無淵松開她的手，“陣法能隔絕一切探查，沒人能找到你。“
云芷抓住他的衣袖：“你呢？“
君無淵異色雙眸閃過一絲溫柔：“我去解決那些打擾你的蟲子。“
他轉身要走，云芷突然喊道：“等等！“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玉符，“這是傳訊符，若有危險......“
君無淵怔了怔，接過玉符時指尖微微發顫。他將玉符貼近心口，輕聲道：“放心，這世上能傷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青銅門緩緩關閉，云芷獨自站在石室中央，掌心蓮花印記突然灼熱起來。她低頭看去，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藍光，似乎在回應什么。
——
玄天宗上空，血月當空。
護山大陣已經開啟，半透明光罩籠罩著主峰，但上面已經出現數道裂痕。數十名黑衣魔修正在攻擊大陣，為首的兩人氣息尤為恐怖——一個渾身纏繞血霧的魁梧男子，和一個身形飄忽不定的紫衣女子。
“血煞大人，玄天宗的護山大陣撐不了多久了。“一名魔修恭敬道。
血煞獰笑：“繼續攻擊！今日必須抓到那個女娃！“
紫衣女子影魅輕撫長發，聲音柔媚卻令人毛骨悚然：“聽說那丫頭是水神圣女轉世？主上若得了她的仙骨，必能突破最后瓶頸。“
大陣裂縫越來越大，終于在一陣刺耳的碎裂聲中徹底崩潰。魔修們歡呼著沖入玄天宗，與迎上來的弟子戰作一團。
血煞凌空而立，聲如雷霆：“玄天宗的人聽著！交出云芷，否則今日血洗你們山門！“
玄清子踏空而出，白須飄揚：“魔教妖人，休得猖狂！“
血煞狂笑，揮手打出一道血光。玄清子舉劍相迎，卻被震退數步，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老東西，就這點本事也敢攔我？“血煞正要再出手，突然身形一頓，猛地轉頭看向側方，“誰？“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殿頂，黑袍在血色月光下獵獵作響。那人緩緩抬頭，露出一雙妖異的異色瞳孔。
“君無淵！“影魅失聲驚呼，“你、你不是被封印在......“
君無淵冷冷打斷：“三息之內，帶著你的人滾出玄天宗。“
血煞面色陰晴不定，最終獰笑道：“魔神大人，千年不見，怎么淪落到給一個小門派當看門狗了？主上說了，只要您不插手今日之事，過往恩怨一筆勾銷。“
君無淵眼中金光大盛：“一息。“
“君無淵！別以為我們怕你！“血煞怒吼，“你被天道誓言反噬，實力十不存一，今日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兩息。“
影魅拉住暴怒的血煞，低聲道：“大人，別沖動，他畢竟是......“
“三息。“君無淵話音落下，整個人突然消失。
血煞臉色大變，周身血霧瞬間凝結成鎧甲。然而下一刻，一只修長的手憑空出現，輕易穿透血甲，掐住他的喉嚨。
“我給過你機會。“君無淵的聲音冰冷刺骨。
血煞驚恐地發現自己全身靈力被鎖，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影魅見勢不妙，身形一晃化為數十道幻影四散逃竄。
君無淵看也不看，左手輕揮，一道金光閃過，所有幻影同時慘叫消散，只留下真身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鮮血。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君無淵掐著血煞的脖子，聲音不大卻傳遍全場，“云芷是我的人，誰敢動她，我就讓誰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血煞眼中滿是恐懼：“你、你就不怕主上......“
“咔嚓。“
君無淵直接捏碎了他的喉嚨，隨手將尸體丟下山崖。影魅見狀，強忍傷勢化為一道紫煙倉皇逃遁。
玄天宗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楚沐陽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這個輕易秒殺元嬰期魔頭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君無淵轉身，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停在玄清子身上：“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傳到云芷耳中。“
玄清子苦笑點頭：“老朽明白。“
君無淵正要離去，突然身形一晃，單膝跪地，噴出一口鮮血。他的黑袍下隱約有金光流轉，似乎在壓制什么。
“君前輩！“楚沐陽下意識上前。
君無淵抬手制止：“無妨。“他強撐著站起身，擦去嘴角血跡，“我去看看云芷。“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
石室內，云芷突然驚醒。
掌心印記灼熱得如同烙鐵，一股難以形容的悸動從心底升起。她抬頭看向石室頂部——那里本應封閉，此刻卻詭異地映出一輪血月。
“血月......“云芷喃喃自語，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幅畫面：同樣的血月下，白衣神尊手持長劍，劍尖滴落的鮮血染紅了她雪白的嫁衣。
心臟猛地抽痛，云芷捂住胸口跪倒在地。更多畫面如潮水般涌來——
九霄云臺上紅綢漫天，她穿著藍色嫁衣，額間蓮花神印熠熠生輝。對面，白衣神尊手捧同心結，眼中滿是柔情。
“凌霜，今日之后，神魔兩界再無隔閡。“他執起她的手，“我以魔神之名起誓，此生絕不負你。“
畫面一轉，血月當空。同樣的白衣神尊手持滴血長劍，眼中是她讀不懂的悲傷與決絕。而她，心口插著一柄冰晶短劍，鮮血染紅了腳下蓮臺。
“為什么......“夢中的她凄然問道，“為什么要在我最幸福的時候......殺我？“
白衣神尊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抱住她逐漸冰冷的身體，一滴淚落在她眉心：“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
“啊！“云芷痛苦地抱住頭，這些記憶碎片如利刃般攪動她的腦海。掌心印記爆發出耀眼的藍光，石室內的陣法開始劇烈閃爍。
青銅門突然打開，君無淵沖了進來。看到云芷的狀態，他臉色大變：“封印松動了！“
他快步上前，雙手結印，一道金光打入云芷眉心。云芷抬頭，在模糊的視線中，君無淵的面容與夢中白衣神尊完美重合。
“是你......“她顫抖著伸出手，“為什么要殺我......“
君無淵身體劇震，眼中閃過痛楚：“你想起來了？“
云芷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最終陷入黑暗。昏迷前，她感覺有人輕輕抱住了她，耳邊傳來一聲跨越千年的嘆息：“對不起......“
——
藏書閣深處，楚沐陽翻動著一本古籍，眉頭緊鎖。
“《神魔志異》......神魔雙生印......“他的手指停在一幅插圖上，那是一個復雜的金色符文，“同生共死，魂魄相系......這怎么可能？“
他回想起今日所見——君無淵秒殺血煞時，衣領微敞，隱約可見鎖骨下方有一個金色印記。而三年前云芷初入宗門時，曾因練功走火入魔昏迷不醒，他為她療傷時，似乎在她鎖骨下方見過一個極為相似的印記。
“難道......“楚沐陽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合上書本，大步朝外走去。
——
清雅軒內，君無淵守在云芷床前，臉色蒼白如紙。
強行出手導致他體內禁制反噬，此刻五臟六腑如同火燒。但他顧不上療傷，全部心神都放在昏迷的云芷身上。
“尊上，您的傷......“黑影在角落中擔憂道。
“無礙。“君無淵輕撫云芷額間若隱若現的蓮花印記，“她看到了記憶碎片，包括......最后一刻。“
黑影沉默片刻：“需要屬下做什么？“
“查清魔教為何突然對云芷出手。“君無淵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還有，玄天宗內有內鬼。“
“是。“
黑影消散后，君無淵握住云芷的手，將自己的靈力緩緩輸入。突然，他眉頭一皺，猛地轉頭看向門外：“誰？“
門被推開，楚沐陽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一本古籍。他的目光在君無淵和云芷之間掃過，最終停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君前輩，能借一步說話嗎？“楚沐陽聲音平靜，但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君無淵輕輕放下云芷的手，起身走出門外。兩人站在懸崖邊，血月已經褪去，但空氣中仍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想問什么？“君無淵開門見山。
楚沐陽直接翻開古籍，指向那幅插圖：“這是什么？“
君無淵掃了一眼，瞳孔微縮：“神魔雙生印。你從哪知道的？“
“云芷鎖骨下方有這個印記。“楚沐陽緊盯著君無淵的眼睛，“而今日你戰斗時，我恰好也看到了同樣的印記——在你身上。“
君無淵沉默片刻，突然輕笑一聲：“觀察力不錯。“
“這是什么意思？“楚沐陽聲音發緊，“你與云芷究竟是什么關系？“
“比你想象的更久遠，更深刻。“君無淵望向遠方，聲音飄忽，“千年之前，我們就已經魂魄相系。“
楚沐陽如遭雷擊：“千年？這不可能！云芷才二十歲！“
“她是凌霜的第十世轉世。“君無淵轉向楚沐陽，異色雙眸在月光下妖異非常，“而我，已經等了她一千年。“
楚沐陽后退一步，臉色煞白：“你......你到底是誰？“
“君無淵，曾經的魔神，現在的......“他回頭看了眼屋內，“一個贖罪之人。“
“魔神？！“楚沐陽幾乎握不住劍，“那你接近云芷有什么目的？“
君無淵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我只想保護她，彌補我犯下的錯。“
“什么錯？“
“在新婚之夜......“君無淵聲音低不可聞，“親手殺了她。“
楚沐陽倒吸一口冷氣，劍鋒直指君無淵咽喉：“你！“
“但要殺我的不是你。“君無淵平靜地看著他，“是云芷自己。等她醒來，你可以親自問她是否信任我。“
楚沐陽的劍微微顫抖，最終還是沒有刺出。他咬牙道：“我會盯著你。若你敢傷害小師妹，哪怕你是魔神，我也必斬你于劍下！“
君無淵不置可否，轉身回到屋內。楚沐陽站在原地，月光下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
——
三日后，云芷悠悠轉醒。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幔——這是她在玄天宗的居所。窗外陽光明媚，仿佛那夜的血月只是一場噩夢。
“醒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從床邊傳來。云芷轉頭，看見君無淵坐在那里，臉色蒼白，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似乎許久未眠。
記憶如潮水般涌回，云芷下意識往后縮了縮。夢中那個白衣神尊持劍刺向她的畫面太過清晰，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
君無淵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起身退后幾步：“你昏迷了三日。玄清子來看過，說你只是靈力透支，無大礙。“
云芷沉默片刻，輕聲道：“那晚......我夢見了很多事。“
君無淵身體微僵：“比如？“
“比如......“云芷直視他的眼睛，“你穿著白衣，手持長劍，刺穿了我的心口。“
房間內一片死寂。君無淵的雙手微微發抖，最終頹然垂下：“那不是夢，是記憶。“
云芷心頭一震，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確認還是讓她呼吸一滯。
“為什么？“她聲音發顫，“為什么要殺我？“
君無淵抬頭，異色雙眸中滿是痛苦：“我沒有殺你。那一劍......是為了救你。“
“救我？“
“當時你被混沌之氣侵蝕，即將神魂俱滅。“君無淵聲音嘶啞，“唯有我的本命劍能暫時封印混沌，保住你的魂魄轉世。“
云芷怔住了。這個解釋與夢中感受截然不同——她明明記得那種被背叛的痛楚，記得白衣神尊眼中的決絕。
“我不記得這些......“她喃喃道，“我只記得你刺穿了我的心臟，而我......恨你。“
君無淵苦笑：“你當然恨我。我違背了誓言，在新婚之夜傷了你。但凌霜，我別無選擇。“
“別叫我凌霜！“云芷突然激動起來，“我是云芷！那些記憶不屬于我！“
君無淵沉默片刻，輕聲道：“對不起。“
看著他蒼白憔悴的臉，云芷心中的恐懼莫名消散了些。她想起這一個月來君無淵的種種守護——后山相救，解讀古籍，寒星谷的及時出現......若他真想害她，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需要時間。“最終她這樣說道。
君無淵點頭，轉身欲走，卻聽云芷又道：“等等。“
他回頭，見云芷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君無淵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嘴角微微上揚：“好好休息。“
他離開后，云芷撫摸著自己鎖骨下方——那里有一個從未示人的金色印記，此刻正微微發熱，仿佛在回應什么。
窗外，一陣清風吹過，帶來遠處弟子的談笑聲。云芷恍惚覺得，自己似乎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一邊是現在的玄天宗弟子云芷，一邊是千年前的水神圣女凌霜。
而連接這兩個世界的，是那個有著異色雙眸的神秘男子，和他眼中千年不變的深情與痛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