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上空烏云密布，黑氣從地下禁室不斷涌出，如活物般蔓延。弟子們驚慌四散，修為較低的已經倒地不起，皮膚上浮現出詭異的綠色紋路。
云芷和楚沐陽沖出禁地，迎面撞上匆匆趕來的玄清子。老宗主面色灰敗，嘴角帶著血跡，顯然已經與混沌之力交鋒過。
“師尊！地下禁室——“楚沐陽急聲稟報。
“老朽已知曉。“玄清子拂塵一揮，在三人周圍布下隔音結界，“混沌提前蘇醒，玄天宗七十二峰已有大半淪陷。君道友正在主峰布陣，延緩黑氣擴散?！?p> 云芷異色雙眸望向主峰方向，感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波動：“他的情況不好......強行催動神力會加重反噬?！八D向玄清子，“師尊，柳青璃在哪？“
玄清子面色一變：“柳青璃？她三日前下山執行任務，尚未歸來。“
“不，她回來了?！霸栖坡曇舯?，“而且已經成了混沌之眼的宿主?！?p> 仿佛印證她的話，主峰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尖嘯。一道綠光沖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眼睛圖案，與禁室中的一模一樣。眼睛中央，隱約可見一個紫衣女子的身影。
“那是......“楚沐陽握劍的手微微發抖。
“柳青璃......或者說，綠魘?！霸栖崎L發無風自動，藍黑雙眸光芒大盛，“沐陽師兄，帶師尊去安全地方。我去找君無淵?！?p> 不等回應，她已化為一道藍光射向主峰。玄清子想阻攔，卻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身形搖搖欲墜。
“師尊！“楚沐陽連忙扶住他。
“快......“玄清子抓住徒弟的手臂，“去藏經閣最底層......找一個紫金匣子......里面有克制混沌的方法......“
楚沐陽咬牙點頭，背起師尊向藏經閣奔去。身后，黑氣如潮水般涌來，所過之處草木凋零，巖石腐蝕。
——
主峰廣場已被黑氣籠罩。君無淵站在法陣中央，黑袍獵獵作響，異色雙眸金光與血光交替閃爍。他雙手結印，一道金色屏障籠罩半個山峰，將黑氣暫時阻隔在外。但屏障上已經出現裂痕，而他嘴角不斷溢出鮮血，顯然到了極限。
“君無淵！“
云芷的聲音穿透黑霧。君無淵猛地抬頭，看見藍光破空而來，落在他身旁化為熟悉的身影。但在看清云芷異色雙眸的瞬間，他渾身一震：“你......完全覺醒了？“
“嗯?！霸栖坪喍虘?，右手與他十指相扣，“雙生印?！?p> 兩人胸口的印記同時亮起，金藍光芒交織，形成一個完整的符文。屏障上的裂痕迅速修復，黑氣被暫時逼退。
“柳青璃是混沌之眼宿主?！霸栖瓶焖僬f道，“她自稱是我當年分離的第三部分靈魂?！?p> 君無淵瞳孔驟縮：“不可能！當年你只分離了混沌之力，不可能有第三部分......“他突然頓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在分離過程中做了手腳?！熬裏o淵聲音發緊，“當年神魔婚禮上，綠魘曾短暫接觸過你......“
黑氣突然劇烈翻涌，打斷了他的話。空中的巨眼完全睜開，一道綠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重重擊在屏障上。裂紋再次出現，這次蔓延得更快。
“撐不了多久了?！熬裏o淵擦去嘴角血跡，“云芷，聽我說。雙生印完全激活后，我們可以施展'寂滅重生'暫時封印混沌，但代價是......“
“我知道代價?！霸栖破届o地打斷他，“神魂俱損，修為盡失?！?p> 君無淵震驚地看著她：“你想起來了？“
“不是想起，是算到了?！霸栖谱旖俏P，“別忘了，我現在可是混沌與神力的結合體，推演未來是我的強項?！?p> 黑氣的攻擊越來越猛烈，屏障即將破碎。君無淵深吸一口氣：“你確定要這么做？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p> 云芷沒有回答，而是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唇。剎那間，兩人胸口的印記爆發出耀眼的光芒，金藍交織的光柱沖天而起，直入云霄。
“以神之名......“
“以魔之誓......“
兩人同時吟誦，聲音在天地間回蕩。光柱中浮現出無數古老符文，組成一條環繞主峰的巨龍。黑氣在龍威下節節敗退，空中的巨眼也痛苦地閉合了一瞬。
“寂滅重生！“
巨龍長吟一聲，沖向空中巨眼。兩股力量相撞，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整個玄天宗地動山搖，七十二峰同時震顫，連遠處的其他門派都感應到了這股波動。
——
天界，巡察殿。
一位金甲神將猛地站起，望向凡間方向：“這個氣息......是'寂滅重生'！怎么可能？除了那兩位，還有誰能施展這禁忌之術？“
他揮手喚出一面水鏡，鏡中顯現出玄天宗的景象——金藍巨龍與綠色巨眼激烈交鋒，下方站著一對男女，胸口閃耀著奇異的光芒。
“神魔雙生印......“神將臉色大變，“快稟報天帝！魔神君無淵和水神圣女凌霜重現人間！“
——
撞擊產生的能量風暴漸漸平息。云芷半跪在地，異色雙眸黯淡無光，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君無淵情況更糟，他胸口的金色印記已經龜裂，黑袍被鮮血浸透，卻仍強撐著護在云芷身前。
空中的巨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懸浮的紫衣女子——柳青璃。她雙眼完全化為綠色，周身纏繞著黑氣，額頭上多了一只豎立的眼睛紋路。
“真是感人......“柳青璃的聲音變成了男女混音，正是綠魘的聲線，“可惜，憑你們現在的狀態，還能施展幾次'寂滅重生'？“
云芷強撐著站起身：“綠魘，從柳青璃身體里滾出來！“
“哦？你關心這個容器？“柳青璃——或者說綠魘——輕撫自己的臉龐，“她可是自愿獻出身體的。為了力量，為了......超越你?！?p> “胡說！“楚沐陽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從遠處奔來，手中捧著一個紫金匣子，“柳師妹雖然爭強好勝，但絕不會背叛師門！“
綠魘冷笑：“楚沐陽，你確定了解你的'柳師妹'嗎？“她抬手一揮，一道綠光射向楚沐陽。
云芷想要阻攔，卻因力竭慢了一步。眼看綠光就要擊中楚沐陽，一道金光突然從天而降，將綠光擊散。
“誰？“綠魘厲喝。
金光中走出一位金甲神將，正是方才在天界巡察殿那位。他手持長戟，冷眼看著場中眾人：“奉天帝之命，前來查探禁忌之術波動源?！澳抗鈷哌^君無淵和云芷時，他微微皺眉，“果然是你們......“
君無淵勉強站直身體：“凌霄，好久不見。“
“不敢當。“被稱為凌霄的神將冷哼，“魔神大人還是稱呼在下'巡察使'為好?！八D向綠魘，“混沌之眼？難怪能逼他們使出'寂滅重生'?！?p> 綠魘瞇起眼睛：“天界也要插手？“
“混沌乃三界公敵?！傲柘鲩L戟直指綠魘，“今日便將你一并鏟除！“
他揮戟攻向綠魘，兩人瞬間戰作一團。楚沐陽趁機跑到云芷身邊，打開紫金匣子：“師尊說這里面有克制混沌的方法，但......“
匣中只有一柄三寸長的冰晶小劍，劍身上刻著兩個古老文字。
“歸墟......“云芷輕聲念出，身體微微一顫。這柄小劍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
君無淵看到小劍，臉色驟變：“這是......當年我刺入你心口的那柄劍！玄清子怎么會有它？“
楚沐陽震驚地看著手中的小劍：“這就是......“
不等他說完，一聲巨響傳來。凌霄被綠魘一擊打飛，重重撞在山壁上，金甲破碎。綠魘飄浮在半空，三只眼睛同時流下綠色液體：“區區巡察使，也敢阻我？“
她轉向云芷三人，目光鎖定那柄小劍：“歸墟劍！原來藏在這里！“她狂笑著伸手，“拿來吧！有了它，混沌就能完全蘇醒！“
一股吸力傳來，小劍從楚沐陽手中飛向綠魘。千鈞一發之際，君無淵拼盡最后力氣打出一道金光，將小劍擊偏方向。小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最終落在云芷腳邊。
“云芷......“君無淵虛弱地喊道，“劍認主......只有你能......“
云芷彎腰拾起小劍。在觸碰的瞬間，劍身爆發出耀眼藍光，迅速伸長為一柄三尺長劍。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腦?！@柄劍并非君無淵所有，而是她，凌霜，用本命精血煉制，專門用來......分離靈魂！
“原來如此......“云芷恍然大悟，“歸墟劍不是殺器，而是救贖之劍！“
綠魘見狀，發出刺耳尖嘯：“不！你不能再次使用它！“她瘋狂撲來，卻被突然現身的凌霄攔住。
“云芷，快！“君無淵催促道，“這是唯一機會！“
云芷握緊歸墟劍，卻猶豫了：“但使用它意味著......“
“意味著你將再次分離靈魂?！耙粋€虛弱的聲音插入。眾人回頭，看見玄清子在幾名弟子攙扶下走來，“凌霜大人，千年不見......“
云芷異色雙眸微微睜大：“你是......當年神魔婚禮上的......“
“老朽只是一個小小的司儀?！靶遄涌嘈?，“親眼目睹了一切，卻無力阻止。后來我尋回歸墟劍，隱姓埋名創立玄天宗，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p> 綠魘厲聲打斷：“廢話少說！凌霜，你敢再用歸墟劍，就會永遠失去混沌之力！沒有它，你拿什么對抗即將蘇醒的完全體混沌？“
云芷看向君無淵，后者輕輕點頭：“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支持?！?p> 她又看向楚沐陽。大師兄緊握長劍，眼神堅定：“小師妹，做你認為對的事。“
最后，她看向玄清子。老宗主微微一笑：“歸墟劍的真正用途，老朽研究了千年才明白——它不是用來殺敵，而是用來......救贖?！?p> 云芷深吸一口氣，舉起歸墟劍。劍身藍光大盛，照亮她決然的面容：“綠魘，或者說......我分離出的第三部分靈魂，回來吧！“
劍尖射出一道藍光，直入柳青璃額頭上的豎眼。綠魘發出凄厲慘叫，黑氣如沸水般翻涌。柳青璃的身體劇烈抽搐，一道綠光被強行拉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你......會后悔的......“綠魘的聲音逐漸消散，“混沌終將......吞噬......一切......“
隨著綠光完全脫離，柳青璃的身體軟倒在地。那團綠光在空中扭曲變幻，最終化為一個與云芷一模一樣的綠衣女子，只是眼眸全黑，額間沒有蓮花印記。
“第三部分......“云芷輕聲道，“代表'惡念'的靈魂?！?p> 綠衣女子冷笑：“現在才明白？凌霜，你當年分離出的不只是混沌之力，還有所有負面情緒——嫉妒、憤怒、仇恨......這些就是我的本源?！?p> 她突然看向楚沐陽，露出詭異的微笑：“沐陽師兄，你真的相信眼前這個'云芷'是完整的嗎？她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
楚沐陽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你......“
“我是柳青璃，也是綠魘，更是凌霜不愿承認的那部分自我。“綠衣女子飄向云芷，“現在，選擇吧——接納我，你將獲得完整力量；拒絕我，你將永遠殘缺?！?p> 云芷沉默片刻，突然問道：“當年神魔婚禮上的騷亂，是你策劃的？“
綠衣女子——現在該稱她為惡念化身了——大笑：“當然！我利用綠魘的身份混入婚禮，引發混沌泄露。多虧了你那愚蠢的自我犧牲精神，主動分離靈魂，才給了我獨立存在的機會！“
君無淵眼中金光大盛：“所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不全是?！皭耗罨磔p蔑地看了他一眼，“混沌確實存在，也確實會毀滅三界。只不過......“她突然沖向云芷，“我比它更危險！“
歸墟劍自動迎擊，藍光與黑氣再次碰撞。但這次，惡念化身沒有硬拼，而是借力后退，直撲向——楚沐陽！
“大師兄小心！“云芷驚呼。
楚沐陽舉劍格擋，卻被惡念化身輕易擊飛。她掐住他的脖子，冷笑道：“多虧了你對'柳師妹'的關心，我才能這么輕易得手?！?p> “放......開他......“云芷持劍逼近，卻因力竭而步伐蹣跚。
惡念化身獰笑：“想要他活命，就放下歸墟劍！“
云芷猶豫了。歸墟劍是唯一能克制惡念化身的武器，但楚沐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楚沐陽突然笑了：“小師妹......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云芷一怔：“什么？“
“你剛入門時......“楚沐陽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我問你為何修仙......你說......“
“'為證本心'。“云芷下意識接道。
楚沐陽笑容擴大：“那就......證給所有人看......“
他猛地將一直藏在袖中的匕首刺入惡念化身后背。匕首上刻滿細小符文，正是玄清子給他的秘密武器！
惡念化身發出凄厲慘叫，松開楚沐陽，踉蹌后退：“你......“
“我早知道柳師妹不對勁?！俺尻柌寥プ旖茄E，“這三年，我一直在準備......就等這一刻?！?p> 惡念化身的身體開始崩解，黑氣四散。她瘋狂大笑：“沒用的！混沌已經蘇醒，我的消亡只會加速它的進程！凌霜，君無淵，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隨著最后一絲黑氣消散，惡念化身徹底消失。天空中的烏云開始散去，陽光重新照耀玄天宗。
云芷脫力跪地，歸墟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君無淵踉蹌著走到她身邊，輕輕抱住她：“結束了......“
“不，才剛剛開始?！霸栖瓶吭谒珙^，疲憊地閉上眼，“混沌還在，綠魘只是它的代言人。而且......“
而且她感覺到，體內有什么東西隨著惡念化身的消亡而永遠缺失了。那種感覺，就像是靈魂少了一塊，再也無法完整。
楚沐陽撿起歸墟劍，走到兩人身旁：“給。這柄劍......應該屬于你。“
云芷接過劍，發現它又變回了三寸大小。劍身上的“歸墟“二字微微發亮，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等待。
“謝謝?！八p聲道，“還有......對不起?！?p> 楚沐陽搖頭：“不必道歉。你救了玄天宗，救了所有人。“他看向遠處被弟子扶起的柳青璃，“真正的柳師妹......會回來嗎？“
云芷沉默片刻：“她的魂魄被惡念壓制太久，需要時間恢復。但總有一天......“
凌霄神將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雖然混沌暫時退去，但危機并未解除。天帝有令，請二位......“他看向君無淵和云芷，“前往天界一敘?！?p> 君無淵冷笑：“怎么，天帝終于想起我們了？“
凌霄面色不變：“事關三界存亡，私人恩怨請暫且放下。“
云芷按住君無淵的手：“我們去?！八聪虺尻枺按髱熜?，玄天宗就拜托你了?！?p> 楚沐陽鄭重點頭：“放心。“
君無淵攬住云芷的腰，兩人化為一道金藍交織的光芒，隨凌霄沖天而起。臨行前，云芷最后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玄天宗，和站在廢墟中仰望他們的同門。
這一去，或許就是永別。但若能換來三界安寧，她——無論是作為凌霜還是云芷——都義無反顧。
天界之門在云層中緩緩開啟，吞沒了三道身影。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縷幾不可察的黑氣悄然鉆入地下，向著玄天宗禁地的方向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