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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年

后記

堯年 也新 4103 2020-04-13 15:05:54

  二十七個月前,我從法國入境摩納哥。剛跨進蒙特卡羅大都會酒店的露臺,一位走路搖搖欲墜的女士撞到我坐的沙發椅背上,她心疼地摸摸椅背,用法語說了句抱歉。正巧我轉過去想問她是否還好,抬眼看我,目光交匯的瞬間,她竟然一愣,亞裔的面孔在這里并不少見。她瞥見筆記本電腦上的中文,開口第一句居然是:你的眉眼跟我的女兒長得很像。

  這下輪到我說不出話。有人說你和我朋友長得像,你和我親戚長得像,從來沒人說我和她女兒長得像。和女兒像,不就是和你嗎?被人降了輩分,這表達十分古怪,可能是個華裔。我當即決定微微一笑,掩飾尷尬。

  這位女士看我不答話,自顧自拉開對面的椅子,一屁股沉沉地坐下去。

  這時候倒是禮貌地問我能否允許她抽一支煙,我為了表示同意,主動向她要了一支抽。

  她問我是不是作家,想必是看到我電腦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說算興趣,寫著玩兒。

  她接著問都寫些什么,我倒也覺得沒什么不能說,就是游記,讀書筆記,雜論這些。

  她倒是很健談,繼續問我是不是在讀書。我今年剛畢業,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出來散心,回她說是在過間隔年。

  她點點頭,隨之伸長手臂,把我的電腦合上。放在平時,我可能要生氣,怎么這么沒禮貌,亂動別人東西。

  但是那天我沒說什么,許是地中海太藍,又或是知道喝醉的人傾訴欲太強。我任憑她招呼服務生點了杯咖啡,然后她真的開始和我這素昧平生的人講起了一個讓我連地中海都無暇欣賞的故事。

  這位女士不是別人,她是那位曾經作天作地后來居然答應政治聯姻的文雯。而彼時她已離婚,來摩納哥也是為了紀念她的舊時好友。那位本該嫁給她前夫的女人。沒錯,就是本文的女主角,岑今。

  她給我看了岑今在耶魯大學畢業時的照片。雖然那照片是手機拍的相紙,有些模糊,但始終擋不住大美人撲面而來的氣息。她手里捧著花,背景是拍照圣地斯德林圖書館。

  真實的岑今旁邊站著的不是冷霜白的原型,更不是令既堯的原型,是克拉提先生。在文中,克拉提是廣末涼子的德國男友。現實里,他是廣末涼子的雙胞胎哥哥。日德混血,美到驚艷時光。誰也想不到,真實生活中岑今最后嫁的就是克拉提。

  真正考上醫學院做起醫生的是岑今,令既堯當醫生的夢想因為現實原因并沒有實現。他們兩人多年來也并沒有重逢。直到某天,值夜班的岑今被臨時補位叫到急診,麻醉師克拉拉告訴她,馬上有遭受車禍的人被送過來。推進來的時候,滿臉是血,有些毀容。直到后來,宣告死亡的時候,她才認出那張破損的多年未見已然成熟的面容。

  更慘烈的是,那天晚上在岑今隔壁的手術室里也有一位年輕男人離開人世,不是別人,正是岑今兩歲女兒的父親,她的先生,克拉提。

  令既堯與克拉提絕對想不到上帝讓他們這兩個與岑今有關的男人是這么見面的:車子碰撞在一起,送進了同一家醫院,一堵墻的兩邊,先后升天。

  文雯為了維持她光鮮亮麗的多彩生活,認命般地聽從了家里的安排嫁給了冷霜白?;楹笠恢睙o所出,冷家并不開明,他們需要下一代的繼承人,那個繼承人還未出世,就注定也要從政以此守護家族多年的興旺。因此這段婚姻,只能以黯然失色的離婚告終。冷霜白再次低頭另娶,而她在闊別六年之后,又踏上了美利堅的土地。

  日潛月升,晚風漸起。眼前的女士經過這么一下午的演說,酒醒了大半。我們用了晚餐,是海鮮飯。向來最討厭別人講半截子話,我邀請她到我幸運升級到的套間把剩下的說完。沒想到,起頭的人爽快地拒絕了我。喝了酒,吹了風,開始頭疼。她保證說,明天,明天我一定講完。然后也不等我請她留下房間號或是聯系方式,大步流星離開了。

  天曉得我要在哪里以及什么時候再遇到她?只能祈禱自己運氣好,才能聽完下面的故事。

  第二天,用完了送到房間的早餐。我迫不及待到昨天的露臺上等她。幾個小時后,午后的陽光熱辣,我呆不住了,撤回房間換了泳衣,裹著酒店的浴袍,往海灘走。剛出大門,就看到等了一上午的女士頂著曬足了日光浴的皮膚從臺階上來。她看到我,牽起我的手腕,說咱們把故事講完。我本想狠心拒絕,想想早上也不算被她放了鴿子,本來我們也沒約定什么。好奇心使我撤了腳步,跟她走了。

  后面的故事很簡單。太陽照常升起,生活總要繼續。岑今帶著女兒從紐約搬到倫敦,不再是醫生,僅從事醫療方面的工作。

  早幾年前,她還專門回國參加過文雯和冷霜白的婚禮,那是冷霜白最后一次見他的夢中情人。這么些年,文雯和岑今也沒有失和,陸陸續續保持聯系。

  那位專業從事芭蕾舞的姜娜娜其實并沒有這個人,她是我寫出來的冷月青的分身。冷月青成了職業舞者,一度跳進柏林芭蕾舞團。她還隨演出多次到倫敦看望過岑今和小朋友。

  白歌確有其人,她是俞秋妍早年離婚另嫁后的親生女兒,是岑今同母異父的妹妹。但實際上,白歌比她小幾歲,成年后,一度在冷家長孫媳婦的名單上徘徊,可惜冷家最終選擇更加勢均力敵的文雯。

  岑今的公婆,就是廣末涼子的父母在岑今結婚前就從美國搬回了日本,而廣末涼子找了個法國男友,在大學畢業之后跟著她男友去了法國馬賽。

  八月放假的時候,廣末涼子的父母到法國度假。岑今帶著女兒也去了馬賽。廣末涼子邀請岑今一道公路旅行,爺爺奶奶和女兒留守在當地。同行的除了她男友,還有一位他們的同事,那同事岑今早年在紐約見過,那時候文雯在紐約讀書,岑今來紐約找她玩,是文雯帶出來的某一任約會對象。地球就是那么小,事情就是那么巧。

  四個人一路開得慢,三個半小時進了蒙特卡洛。假期還長,岑今又回到了二十出頭的歲月。花天酒地,綿延悠長。什么都可以浪擲,什么都可以不顧。

  廣末涼子在地中海泛著幽光的夜晚,不免輕輕嘆息,克拉提在這兒該多好。接著,是那句法國人掛在嘴邊常說的,這就是生活。

  岑今聽進去了。她想起了那個給自己制造了無數噩夢的夜晚。年少的愛人們一去不復返。她從賭場出去,走在地中海畔,海浪很輕,輕撫滿是瘡痍的心。想不起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日子就像被風吹動突然翻到了這一頁。

  年紀在增長。她的戀人們,永遠年輕。

  凌晨時分,這個城市還沒有沉睡。地中海卻很困了。岑今也有些撐不住了,她往回走。廣末涼子在酒店門口邊抽煙邊翹首以盼,岑今艱難擠出了笑容,讓她不要擔心。

  她取了一支煙,吞云吐霧,廣末涼子在旁邊絮叨,很多都聽不清了,只知道她租了游輪,明天出海。

  回到房間的時候,岑今呆坐在床上。這個晚上,她想到更多的不是她的先生,而是令既堯。匆忙一別,死生再見。走到外間,從包里掏出手機,回到床上,靠在床頭,撥了一通越洋電話。

  傍晚天邊掛著火燒云。文雯正準備從車庫發車,來了電話,滅了引擎。她聽到岑今略顯憔悴的聲音,她問岑今你醉了嗎?那邊答她,醉了,不是醉酒,是醉煙。好久沒抽了。一下抽起來,勁大上頭。

  文雯在這邊笑著,問起她女兒。然后又講了些有的沒的。兩人扯東扯西,像剛下學的高中女生。岑今像是想到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她問高中時候你很喜歡令既堯吧。文雯大大方方說是。她又問,那為什么后來你沒和他在一起。文雯說,暗戀哪有好結局。然后又覺得這么說不妥,好像暗示到了令既堯的英年早逝。

  岑今說不出應答的話。隔了很久,她又絮絮叨叨講起蒙特卡洛的賭場,講起來明年可能再來一趟看一場五月的拉力賽,還有廣末涼子安排明天乘游輪出海。文雯靜靜聽著。朋友間永遠有分享不完的事,無論年紀。

  像是為最后的表演安排的演習,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夢里,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驚醒后,文雯發現是半夜響動的手機鈴聲。岑今一行在還未進入法國的回程途中,就遭遇了摩納哥王妃的結局。只是他們沒有掉入懸崖,遺憾的是現場只剩車骨架,無人生還。

  人生是荒誕的培養皿。岑今的一生終結了,像她的情人們那樣,熱烈而短暫。

  同昨天那樣一起用了晚飯,隨后我們從餐廳挪到露臺上。天際線旁,最后一點晚霞也無影無蹤了。文雯仰面,秀發拂風。她說,地中海上吹來的風會帶來她的味道。這個故事到此結束,就像岑今的人生那般倉促。而我和文雯,茫茫人海,不復相見。

  后來,我回到國內焦頭爛額地找工作。文雯想必也回到了她的舒適圈。時間機械般飛逝,不留余地。要不是兩周前春節時發生的事,年紀輕輕不記事的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凈。說到底只是旅途上聽來的消遣談資,在我的生活里,起點漣漪,很快會被掀起的其他大浪蓋過去。

  大年初一,我爸老早敲門叫我起床,說是今天表弟一家會打視頻來拜年,叫我早點起來梳洗打扮,不要成天一副鬼樣子。我還在賴床,可煩擾人清夢這件事。

  兩邊視頻接起來的時候,虛情假意一番。然后我單獨和表弟聊幾句,突然他身后跳出個美國男孩。直接對著我來了句:長得真像我前女友。

  這句話猶如晴空霹靂。古怪又熟悉。我鬼使神差地接著問了一句:眼見為實,拿照片看看。

  那美國佬也大方,撥弄手機,表弟自覺騰了地方一邊呆著。反轉屏幕,對著鏡頭。我有點羞愧難當,明明前女友長得如花似玉的。鄙人配不上。

  等等。這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男孩自來熟,又多說了兩句。天才少女,上了耶魯,把我甩了。余情未了的癡情模樣。

  關了視頻,腦子里還在搜索,從午飯到晚飯,心不在焉。忽然,一念之明滅,如煙花當空爆裂。是摩納哥那位的女兒!

  回憶排山倒海:分別前,她給我展示了她與女兒的照片。噢,不。準確地說,是岑今的女兒,她的養女。

  文雯去法國參加了葬禮。小朋友拉著她的褲腿,不讓她走。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先后喪失一對兒女還有岑今,實在是無暇顧及孫女,本想著將孩子交給外公外婆,但親家也有相當的年事加上家庭情況特殊,終究難以放心。文雯是看著孩子長大的,實在不忍,主動請纓收養了她?;氐矫绹M了好大的力氣,才最終正式成為監護人。

  許是觸景生情,異國他鄉,孤寂難熬。遂不惜口舌,用母語說予我這個陌生人聽。

  我記得她后來說,當年是她引發的小誤會,才致使他們兩人分開。將來你如果能將岑今的故事記錄下來,請一定善待,給她和令既堯一個美好結局,讓他們在天堂重新相愛團聚。

  她走以后,我站起來,一個人點了杯雞尾酒,靠在圍欄上。

  圓月當空,千家燈火,隔海相望。她的情郎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亦有去無回,埋骨他鄉。人間之生離死別,天國之無死無生。是否慶幸,先死的總比后死的要好過那么一點?;钊说牡肽?,明知遙遙無期,終是無涯無盡。

  原諒我淺薄平庸的文學造詣,花了好久,費了心力,才把記憶里僅剩的存貨提取出來。列出大綱,打下草稿,更新年代,添補細節。遵照心愿,給一個皆大歡喜。

  待停筆,殊不知:堯年皆是夢,夢醒最傷情。

也新

感謝各位的閱讀,《堯年》完結啦!歡迎各位提出寶貴意見!下一本書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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