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一涼的同時，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深吸一口氣，從腳邊的小冰箱拽出來一瓶可樂擰開瓶蓋，任由從瓶口冒出來的泡沫濺了一褲子，等待泡沫平息下來之后，程驕狠狠仰頭喝了一大口。

　　一口下去，大半瓶飲料直接被鯨吸入腹。

　　“……嗝。”

　　待到口腔平復下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嗝。

　　這下，才總算是冷靜了一點。

　　還沒有確定，何晴就是一個四處點火的白蓮花，當然不能把結論下得過于草率。

　　他現在應該冷靜一點，確定更多的證據。

　　然后……把她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披露出去。

　　程驕再次握住鼠標，熟練地滑動了起來——這次看到的東西雖然還是一樣勁爆，不過好在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加上左手正抓著大放寒氣的可樂瓶子，所以情緒波動沒有剛才那么劇烈。

　　慢慢看完這一條，再看下一條。

　　又是水軍。

　　又是小哥哥。

　　又是……哎，這回出了個新的？

　　劃過去十幾個聊天記錄，只看到兩種聊天對象，程驕還以為她的列表信息很單一——結果并不是，就在他剛想放棄一條一條翻看的時候，立馬出來一個金色傳說。

　　而這個新的聊天對象……

　　被何晴稱作是金老板。

　　再看一下聊天記錄，基本上對方不怎么說話，只是在何晴長篇大論說明自己的要求之后轉賬，何晴這一邊，卻是在毫無底線地向對方跪舔、甚至于頂禮膜拜。

　　著實讓人大開眼界。

　　金老板轉賬轉得很大方，一旦出手經常都是五位數、乃至于六位數也不在少數。

　　看來，何晴能有那三千五千的拿去請水軍，都是他的手筆。

　　程驕盯著一點都不熟悉的酒店地址和門牌號碼，覺得何晴此人……他還真是一點兒了解都沒有，再仔細想想對方之前說過的話語，更像是從哪里套用來的人設。

　　發言都有種模板出身的感覺。

　　可是之前他卻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甚至于覺得對方和他的聯系很親密。

　　實際上嘛……

　　精神需求有各種小哥哥和各路水軍，物質需求有金主提供的一波波轉賬。

　　何晴怎么可能會看上他？

　　程驕雖然有房子，但是也就自己居住的這一套一居室，面積不過狹窄的37.5平方，價格就足足一百三十多萬……這還是地理位置很一般的情況下，前幾年的房價。

　　不抽煙不喝酒，工作賺錢也很不錯的程驕，儲蓄金額也不過五十萬出頭。

　　這和那位金主隨手一扔就是好幾萬、十幾萬，顯然不是一個水平線，就算是騙財，何晴也不可能從他這里騙取多少東西。

　　更何況費心費力地騙，也不如在金主面前撒嬌。

　　……何晴在和他“交往”的這段時間，也根本沒有對他提出什么金錢要求。

　　雖然她塑造的是一個貧窮少女人設，但是拒不要錢，說是自己賺到的獎學金雖然不多、可也能養活得起自己。

　　那么……她的目的，只能有一個了。

　　程驕很快聯想到了幾天之前，莫名其妙幾個小時的冷落，以及冷落他之后，突然透露出來的白蓮花室友——頓時覺得這個人設有點兒熟悉。

　　再仔細一尋思……

　　這不就是何晴她自己嗎？

　　他莫名咬住了牙，恨恨地把何晴的聊天記錄放到一邊，翻找起了周落英的資料。

　　撇開那些何晴杜撰、他自己傳播出去的信息，再去看周落英的履歷，只能看到她的優秀、且這優秀是從始至終，沒有改變過的。

　　從小到大，她幼兒園就開始拿獎狀，一直拿到高中——因為大學之后沒有獎狀這個形式了。

　　不過就算如此，在上了薊大中文系之后，她也沒有被埋沒，相反，大一一整年最高一等的獎學金，全都被她收入囊中，小姑娘吃飯很節儉、風評也非常好，隱隱也有不少人追求她。

　　只是都沒有被答應而已。

　　看到這里，哪怕程驕是個傻子，都應該看出來自己的前女友絕對是故意抹黑了。

　　他握著冰可樂瓶子的左手不自覺地開始發抖，察覺到了自己所作所為的惡劣——何晴提供的那些全部都是虛假的黑料，也就是說，他憑借自己引以為豪的技術，生生靠捏造虛假證據、引導網友輿論，逼死了一個優秀的姑娘。

　　就因為何晴那些似是而非的挑逗。

　　該去自首么？

　　他空著的左手、指甲緊緊掐在了掌心的皮膚上，右手掌握著的、價值369元的鼠標也被捏得嘎吱作響，一點不符合它的價位。

　　不想去，畢竟他的生活這么完美，一切都已經是小時候幻想的樣子了。

　　可是……那個被他害死的姑娘，本也應該有這樣的生活。

　　他真的能夠心安理得嗎？

　　享受自己精心配制好的房間、享受宅男夢想級別的電腦套件、享受每天點外賣在冰箱囤很多速食的方便……

　　不去思考那個一躍而下的姑娘有多么絕望、不去想象她當時遭受了多少聲音的圍剿，就這樣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假裝自己什么也沒有發現、就是一個無知的幫兇嗎？

　　程驕緩緩吸了一口氣。

　　他不能這樣做。

　　自首是必須的，但……他已經意識到了錯誤，可真正的首惡何晴呢？她究竟和這個姑娘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才會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借刀殺人？

　　這些真相不能被掩埋。

　　他稍稍彎腰，撿起落在地板上的可樂瓶，擰開瓶蓋兒當場就是一飲而盡！

　　“……嗝。”

　　一股碳酸飲料的味道，在此時充溢了鼻腔，平日里會感覺到的難受，此時卻是并不顯眼，在他心中更加重要的，反倒是已經下定的決心。

　　吐出一口可樂味兒的濁氣，程驕把空瓶隨手一扔，繼續看向了電腦上何晴的資料。

　　他倒要看看，這女人，到底還有些什么黑料可以作為證據。

　　慢慢翻閱著和金主的聊天記錄，下一個聊天記錄又是一個已經拉黑的“小哥哥”，再往下面一條則是水軍的邀請記錄——看看時間，好家伙！

　　這水軍的日期，可是有些年頭了。

　　聯系時間乍一看是幾個月前，但一細看，實際上真實發生的時間是在五年前，不得不說，這個女人很會動用輿論的力量，而且很早就擅長了。

　　就這個時間點……何晴可能還是個初中生吧？

　　那時候就已經這么“惡毒”了嗎？

　　蹙著眉頭，程驕看向了下一條消息。

　　他的下限被刷得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