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幾日,姜占秋上朝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一句話也不說。
沈氏上前詢問才得知,因為剿匪不利的事情,今日皇帝在朝上又大發雷霆了。
巴巫山一帶的土匪猖獗,自古有之,到了本朝更甚,燒殺搶掠,常常鬧得雞犬不寧。此番剿匪的事情又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包括姜占秋在內,好幾名官員都因此事受到了申斥。
令沉祐前幾日,因為沖撞世子爺的事情被罰閉門思過,沈氏最擔心的是令姜兩家的婚事因此受到影響。
姜占秋嘆道:“匪徒之事,一日兩日難以鏟除。為免夜長夢多,我看,還是趕緊把墨禾的婚事辦了吧,也免得日后再橫生枝節。”
姜明頤前世總是恪守婦道,于朝政上的事情不敢過問。如今今時不同往日,無論是各方的消息都是要聽上一聽的。
她忽然覺得,令家有權有勢,可再是達官顯貴,總歸是天子腳下一仆奴,橫豎由不得自己。縱使武藝之高如令沉祐,卻還是要對世子爺之類的人物點頭哈腰。
如此想來,倒不如宜春樓前來去如風的算命先生,游歷于江湖快意之地,遠離世事,落得個逍遙快活。
沈氏問起今日姜占秋回府似乎比平日晚些,姜占秋喝了口茶,眉頭皺得更加厲害,道:“別提了,原是在半路遇上了伯才兄。”
孫伯才是姜占秋的私塾好友,平日里來來往往,多少有幾分交情。他的名字或許并不出名,但這位孫老爺的長子孫常者,卻是京城中大名遠揚的紈绔公子。
姜占秋言道,孫老爺一見面就跟個訴苦訴個不停,老淚橫流,大罵生子不孝,上輩子造孽。于是眾人這才明白,這翰林院的孫家又出亂子了。
孫家嫡長子,字常者,此人自負比肩曹子建才高八斗,英俊瀟灑氣死潘安,整日流連于風月之地,拈花惹草,端端是孫老爺的一塊心病。
不料最近這孫常者從伊紅樓玩一圈回來,說什么要贖一個叫裴青奴的姑娘回來當老婆。孫老爺治家嚴謹,聽聞此事登時火冒三丈,氣得直接把孫常者關進了柴房。
不想第二天孫常者就跑了,說什么等木已成舟,兩人再生下個兒子,孫老爺不肯也得肯了。
姜占秋喝了口茶,半是無奈道:“常者這孩子我是見過的,沒想到這般胡鬧!伯才兄被他這兒子氣得已數日輾轉難眠,從前腰上落下的老病根也犯了。”
沈氏道:“若是尋常女子,婢仆雜役,雖身份卑賤些,收個房都也沒什么的。只是……那種的地方的女子,若是進了族譜,只怕給祖宗蒙羞。”
姜明頤聽聞此事,想這才幾天的功夫,孫常者便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原以為他對裴青奴姑娘就只是玩玩,沒想到居然落到忤逆家長娶她進門的地步。
孫常者啊孫常者,你可當真有幾分氣血。
姜占秋和沈氏還在議論著孫常者諸般不孝行為,不過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占秋本來也有一長子,卻偏生不愛仕途,幼年讀詩時曾讀“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之句,心馳神往,遂十四歲離家,以白袍佩劍,混跡江湖,蹤影常年不定。
親眷苦勸不成,眼見姜氏家業無人繼承,姜占秋氣極怒極,決意與此子斷絕恩義,族譜除名,從此再不相見。自此以后,姜占秋將升官發財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兩個女兒身上。
姜明頤想著出了這么大的事,想必孫常者手頭焦頭爛額。這家伙平日里慣會賣弄,卻不想還有今日的丑態。
姜明頤想見他一面,拐彎抹角地打聽孫常者現在住在哪。
姜占秋嘆道:“那逆子,八成跟那風塵女子躲在京城的一處別院里。等孫老爺找到他,非把他腿打折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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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姜明頤便招呼花湘,“我獨自出去轉轉,你不必跟來。”
花湘一愣,“小姐要去哪里?不備轎嗎?”
姜明頤道:“不必。我只是隨便走走,父親若問起,你實話實說即可。”
她想獨自出去一來是想打聽打聽孫常者的事情,二來,令沉祐忽然送來薛濤箋的事擾得她心煩意亂,她想找個高人卜算一下未來的出路如何。
本來姜明頤是不信這些的,但于男女情感一事,變數太多,不由得她會想得多一些。
姜明頤驀然想起了那日在宜春樓前,有個算命先生答應免費給她算三次,如今正是時候。準與不準不說,權當排憂解悶也是好的。
她信然披了件小氅,又挽了個低低的發髻,便低調地走出府去。

秋水無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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