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輕柔的聲音,把刀塵從修煉狀態之中拉了回來,他起身開門。
一名靈徒筆直地站在門口,一名侍女捧著兩套干凈的衣服和兩雙锃亮的皮靴,另一名侍女端著一盤干凈的水,站在他的兩側。
“我們的少主替你們準備了禮服,請換好衣服,現在就跟我去餐廳用餐。”靈徒還是剛剛那名靈徒,語氣還是剛剛那么高冷。
刀塵鞠躬:“感謝大人的好意!”
靈徒點點頭,坦然接受,隨之向后退一步,向著兩名侍女各看一眼。
得到示意,兩名侍女一前一后走進房間,把東西放好,然后分別向靈徒和刀塵深鞠一躬,轉身離開,邁著細步走向大廳。
“我在外面等你們。”靈徒說完向左一步,背對著墻壁,目不斜視。
“好的,請稍等片刻!”
刀塵重新關好房門,轉身快步走近木床,伸手輕輕推著艾米莉。
“醒醒,醒醒,醒醒……”
艾米莉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眸,一張陌生的臉驀然闖進眼簾,心頭一震,這誰啊?
“米粒,快起來!”
熟悉的聲音,如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意識霎時清醒,對這張臉的記憶,通通涌了出來。她一驚而起,順手抄起縫衣針:
“你別過來!”
“……你都睡了一覺。”
“啊!”
艾米莉驚呼,左手一把扯過棉毯,嚴嚴實實地遮住脖子以下的身體,哭哭滴滴地說:
“混蛋,你都做了什么?我要殺了你!”
聲音像錐尖一樣,刺得刀塵腦瓜生疼。他雙眼一瞪,兩眉一擰,滿臉冷漠,把衣服和皮靴丟給她:“換衣服!大人正在等我們!”
“你敢兇……”
聽到“大人”這二字,艾米莉的怒氣值,登時降了一大半。現在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萬萬不能引起了無鋒的注意。
但也不會便宜了刀塵這個混蛋!
渾水兒摸魚,順藤兒摸瓜,占足了她的便宜,等以后……哼!
艾米莉死亡凝視了刀塵一眼,抬手抹掉眼角淚珠,拿著衣服鉆進棉毯里面。
但她發現自己的衣服,壓根就沒有被脫掉,依然穿得好好的。
難道——
不可能!
母親說過,男人不會放過任何一頭獵物,更何況是已經到嘴邊的。
艾米莉掀開棉毯,借著昏黃的油燈燈光,發現自己的衣服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該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
莫非他不是男人?
聽說東辰帝國,就有一種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好像叫——
太監!
艾米莉忍不住偷瞄了一眼,看起來很像男人啊,還是他不喜歡女人?
“你沒動我?”
刀塵仿佛知道她要說什么,趕在她開口之前,立即做一個禁聲的手勢,并指了一下房門,比著口型說:
“外面有人!”
“……”
艾米莉那雙藍眼眸霎時瞪得渾圓,扭頭看看房門,隨即向刀塵點點頭,示意明白。
同時,她理解了他先前的種種怪異行為。
“我錯怪你了!”
艾米莉比著口型道歉。
見她如此誠心誠意,刀塵咧嘴燦爛一笑,轉身過去,背對著艾米莉換衣服。
笑容如初春陽光一般。
艾米莉心田忽然有了光,撲哧笑出了聲。
其實他還挺可愛的。
念頭一起,艾米莉臉蛋通紅一片,連著耳后根和頸脖,像海棠開了花,嬌艷動人。
哎呀,好羞人!
艾米莉一頭拱進棉毯里,窸窸窣窣地換著衣服。棉毯如大海似的,起起伏伏。
約莫過了十分鐘。
兩人都穿上了嶄新的禮服和锃亮的皮靴,臉洗得白凈白凈,一盤清水都洗成了黑色。
不得不說,無鋒的眼光賊準,替他們準備的禮服,很合身,也很考究。
人靠衣裝馬靠鞍,兩人的形象一改之前邋遢和老土,變成了兩名貴族少爺。
刀塵英俊,黑眼眸深邃,一如星空。
艾米莉英氣,藍眼眸澄凈,一如藍天。
“等等,我幫你再處理一下。”刀塵雙手捧著艾米莉的臉,惹得她心撲通撲通亂跳,就像喜鵲撲騰著雙翅。
“你……你幫我處理什么?”
“讓你更好看。”
之前她的臉是邋遢的,又黑又臟,外人很難看出真實面貌,可現在——
一看就是一張貴族少女的臉。
又白,又嫩,又潤。
刀塵轉身走向書桌,回來的時候,右手手里拿著一根針,閃著冰冷的光。
艾米莉看得一陣心驚,驀地想起了他用針自插喉嚨的畫面,臉唰一下慘白,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我怕疼!”
“別怕,我就點點。”
“點點?”
正當艾米莉納悶之時,忽覺自己臉頰一陣細微的刺痛,接著涌現出麻麻癢癢的感覺,竟然莫名有點舒服。
一個又一個火圪塔,登時接連冒出來,遍布她那張白白凈凈的臉。
像極了一顆雞蛋外殼沾滿了泥巴。
刀塵左看右看,兩眼發光,非常滿意自己的手法,咧嘴一笑說:“好啦!”
“好啦?”
艾米莉眼角一翹:“你到底做了什么?”
刀塵笑而不語,放回細針,從那幾根橡膠綁帶中找了一點粉末,灑到艾米粒的領口。
——這樣做可以幫她掩蓋茉莉花香。
雖然被無鋒知道了她的真正性別,但只要不知道她是公主就行。
隨后,刀塵打開房門,領著艾米莉走出去,向著等候的靈徒微微鞠躬:
“大人,我們好了,請帶我們過去吧。”
靈徒掃了一眼艾米莉,五官登時擠到一起,肚子里像有無數只老鼠在鬧騰,這算更好看?他連忙收回目光,帶著他倆走向餐廳。
穿過大堂,沿著螺旋梯走到二樓。
“你們千萬不要說錯話!”
靈徒站在一扇大門前面,極其嚴肅地開口提醒:“惹惱了少主,沒人救得了你們。”
刀塵和艾米莉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吱——”
厚重的大門被推開。
刀塵的視野一下變得開闊和明亮。
只見一間豪華的超大餐廳,中間擺著一張近十幾米長的方形木桌,兩邊坐的是形形色色的人,無鋒坐在首座。
聽到推門聲,他們齊齊把臉轉過去,看見站在門口的刀塵和艾米莉,滿面嘲弄,毫不遮掩地露出鄙夷的神情。
——瞧,我們竟然要跟兩個賤民坐在同一張餐桌,吃著同樣的食物,喝著同樣的酒。
刀塵直接忽視了他們的神情,領著艾米莉走進去,朝著無鋒鞠了一躬:
“我的大人!”
無鋒抬起右手,指向餐桌末端的兩個座位,不咸不談地說:“請坐!”
“謝謝,我的大人。”刀塵和艾米莉再鞠一躬,然后走向那兩個座位。
“呸——”
鄰座一個穿著盔甲的男人,忽然扭頭朝那兩個座位上面,吐了兩口濃痰。
濃得發黃,帶著黑色污穢。
刀塵和艾米莉臉色一沉,直直看著他。
虎背熊腰,渾身肌肉,右臉頰一道疤痕,從嘴角開到耳垂,看起來是一個厲害人物。
“坐啊,怎么不坐?”
刀疤男人咧嘴一笑,那道長疤跟著蠕動,像一條蚯蚓,說:“要是嫌臟,你們自己可以舔干凈了再坐。”
艾米莉秀眉緊蹙,生生忍住了發作。
這種時候不得不忍,退一步海闊天空。
刀塵抬頭環顧,其他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無鋒則右手持刀,左手拿叉,一口一口吃著牛肉,好不悠哉。
這是測試?
還是打壓?
刀塵深吸一口氣,說:“我們是大人請過來的,理應算是大人的客人,你這樣侮辱我們,算不算對大人的侮辱?”
此話一出,滿座寂靜。
刀疤男人那道疤痕突突亂跳,無言反駁。
“如果我們舔了你的痰,算不算大人舔了你的痰?”刀塵再次補刀。
“砰——”
刀疤男人猛一下拍桌而起,身材魁梧得像一座山,令人心悸的戾氣四處散開,擠得房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你們算什么狗東西?還能代表少主?”
“漂亮!”
有力的反擊,其他人的表情登時變得精彩,笑瞇瞇地看著刀塵。
回答稍微一出錯,那就更好看了。
刀塵心里很清楚,瞄了一眼無鋒,見他還是無動于衷,心神一定,再次開口:
“我們當然不能代表大人,但我們執行的是大人的命令。大人明明說的是‘請坐’,可不是這種被人侮辱的坐法。”
刀疤男人一聽,氣勢有所消減。
“你現在的舉動,就在違抗大人的命令,挑戰大人的權勢!”刀塵趁勢進一步打壓。
“不,我沒有!”
“沒有?這里十幾雙眼睛都看見了。”
“狡辯!”
“那這兩口痰是誰吐的?我們坐還是不坐?是在請我們還是在羞辱我們?”
“放狗屁!”
“咳咳——”
兩聲咳嗽忽然從無鋒嘴里跳出來。
刀疤男人尖叫,徹底慌了神,忙不迭地轉身看著默默吃著牛肉的無鋒,深鞠一躬:“大人,我真的沒有,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全場緘默。
眾人紛紛低頭,唯聞他們心跳砰砰聲。
片刻之后,忽然響起兩個哐當聲。
無鋒把刀叉放到餐盤上,伸手端起一杯葡萄酒,仰頭喝了一口,說:“莫·杰斯特,你舔干凈了,再讓他們坐。”
見鬼!
少主竟然叫自己的全名!
杰斯特渾身汗毛倒立,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彎腰,跪地,伸出舌頭,閉著眼睛舔那兩口濃痰——否則,下場就是腰斬而死。
這套動作可謂行云流水。
刀塵和艾米莉喉嚨一緊,差點都看吐了,連忙把視線挪開,看向一邊。
同時,對無鋒的權勢認識更深了一層。
“兩位少主的客人,你們請坐!”杰斯特重新站起身,面帶微笑,替他倆拉開木椅。
這番態度,跟先前一比,截然相反。
刀塵知道,他攤上了一個大麻煩。這個名叫“莫·杰斯特”的刀疤男人,懂得隱忍,對自己也狠,這種人很難纏。
“謝謝!”
刀塵和艾米莉齊齊落座。
杰斯特輕蔑一笑,轉身面對無鋒,右手貼著胸口的秘靈塔徽標,行一騎士禮:“少主,我想申請騎士之戰!”
“文戰還是武戰?”
“公平一點,文戰。”
“現在?”
“等這位客人吃飽了就開始。”杰斯特笑瞇瞇地看向刀塵,滿臉壞意。
刀塵沒有回避,直面他灼灼逼人的目光。
可艾米莉急壞了,連忙把頭轉向無鋒,見他點頭準許,不由渾身發冷,有種刀槍過體的寒意,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文戰也搞不贏啊!
“嗯,這樣吧……”
無鋒從腰間抽出一把黑色匕首,說:“你們誰贏了,誰就能獲得它!”
哦,我的諸神!
眾騎士眼眸登時大綻光芒,呼吸急促,大呼后悔,為什么舔痰的不是自己?!
這把黑色匕首可是一件王器!
雖然比不了帝具和圣物,但也是極其稀少的靈赫,人人都夢寐以求的。
杰斯特滿面激動,但喜色一現即隱。他連忙深鞠一躬,信誓旦旦地說:“少主,請您放心,我一定會贏!”
無鋒點點頭,高舉酒杯,說:“我的騎士們,讓我們盡情地享受牛肉和葡萄酒!”
“為了少主!”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