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刀塵舉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右手抓起一塊牛肉,直往嘴里塞。
現在可不是擔心的時候,該吃吃該喝喝,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跟刀疤男人斗一斗。
艾米莉本想使用刀叉,看見刀塵如此,也就放棄了。左手右手齊動,撕著牛肉,啃著玉米棒,要多野有多野。
他倆粗鄙的作風,引得眾人紛紛側目,心頭冷笑,賤民就是賤民,不知禮節。
像有一道結界,刀塵和艾米莉自顧自吃自己的,不搭理別人,別人也不搭理他們。
其他人推杯換盞,互相攀談,好不熱鬧。
這頓晚餐吃了近一小時,刀塵滿嘴黃油,撐得肚子像懷了三四個月。
“嗝——好飽——嗝——”
刀塵滿足地打了兩個飽嗝,聲音飽滿悠長,帶著抖動,噴出一長串裹著腥臭的胃氣,好久都沒吃得這么爽呢。
艾米莉癱靠著椅背,全身沒有骨頭似的,有模有樣地打了個嗝,忽覺這樣吃飯超爽。
以前在王宮中處處講規矩,時時講禮儀,沒有哪一天過得舒坦,像戴了手鏈腳鏈。
現在如此放肆,還沒人管教,感覺像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艾米莉又跟著刀塵打了個響嗝。
“嗝——”
他倆簡直就是維京帝國的煙囪。
——光排廢氣!
其他人隔得老遠,恨不得把鼻孔給堵住。
但刻進骨子里的禮儀,告訴他們,得忍住,得保持紳士風度,不能丟了少主的臉面。
賤民可以做,他們不行。
他們只能不動聲色地一個勁吹氣,試圖吹散一波接著一波的“毒氣”。
全場畫風登時大變,化身一只只癩蛤蟆。
可時間一長,杰斯特實在忍不了了。無論再怎么遠離他倆,他都是最近的倒霉鬼。
聞著超臭的胃氣,他都快吐了。
——寧愿去聞尸體的腐臭。
“你們能不能給我消停點?”
“嗝——”
刀塵把臉轉向杰斯特,委屈巴巴地說:“這位大人,我實在憋不住啊,要不然,它就會從后面出來的。”
“嗝——”
刀塵又打了個響嗝。
裹著強烈刺激性味道的氣流,撲向杰斯特,令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眼淚都快被熏了出來,太他娘酸爽了。
勸止他倆這種“放屁”的行為,無疑就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混蛋。
“少主,我懇求現在就開始騎士之戰!”杰斯特無比渴望地向無鋒發出請求。
眾騎士們看著無鋒,滿臉期待。
除了艾米莉。
無鋒環視一周,最終把視線轉向刀塵:“我的客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黑塵!”
“好名字!”
無鋒夸贊,話鋒陡轉,問:“黑塵,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文戰?”
“我的大人,略有耳聞。”
刀塵起身回答:“參戰雙方各出三道比試題目,然后再請一個人從這六道題目中隨機抽出其中三道,作為我們的比試題目。”
“我問你,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全憑大人做主。”
刀塵知道,文戰之中,最關鍵的是抽題之人,但現在明顯不是推薦的時候。
無鋒這么問,只在確認談話的主導地位。
“這次騎士之戰,你是平民,而杰斯特是騎士,還是靈徒,更是貴族,你們兩人之間進行文戰,本就很不公平,所以——”
刀塵和杰斯特一臉緊張地看著無鋒,他停頓片刻,繼續說:
“歸刀塵出題,但抽題的是杰斯特。”
刀塵一愣,忙問:“六道題都歸我出?”
無鋒點頭。
“那出題范圍呢?”
“任何方面。”
得到確切的答案,刀塵懵了,眼睛睜得滾圓,無鋒這在搞什么鬼陰謀?
刀塵的毫不遮掩的驚愕,恢復了杰斯特的身份榮譽和信心。
——他可是少主的騎士,秘靈塔的靈徒,萊恩公國的貴族,這個賤民無論出什么題,他都能完美獲勝。
再說這賤民能出什么難題!
“我的大人,幾局定勝負?”刀塵再問。
無鋒拿出懷表看看時間,拍板:“一局!你們不能耽誤了舞會的時間!”
很好!
速戰速決!
那把黑色匕首等著我!
杰斯特把腰背挺得筆直,盔甲錚錚作響,少主就是少主,不給賤民任何一點機會。
“你們還有問題嗎?”
無鋒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把右手一揮:“沒有問題就開始吧。”
刀塵和杰斯特相視一眼,齊齊點頭。
一支鵝毛筆、一個墨盒和六張一模一樣的卡片,交給了刀塵。他獨自待在一個房間里,思考著該出什么題。
既要符合他的平民層次,更能助他贏。
看著晃動的油燈燈火,他眼眸忽亮,靈感一現,連忙提筆刷刷寫出了六道題。
然后,他把六張卡片,通通交給了一名靈徒,由他再轉交給無鋒。
“杰斯特,你抽一張吧。”
杰斯特看著背面圖案毫無二致的六張卡片,微微一笑,伸手隨意點了一張。
“少主,就是它!”
無鋒點點頭,一名靈徒伸手把那張卡片翻過來,字正腔圓地把題目大聲讀了出來。
“如何快速知道一只雞吃了什么?”
整個餐廳突然安靜。
杰斯特怔住了,滿面錯愕。
這算什么題?
雞吃了什么誰他娘知道?只有雞知道,和它的喂養人。
無鋒等人也是一臉凌亂。
他們只知道吃雞,哪里知道雞吃了什么!
咋的,還能回到過去看雞吃了什么?當自己是擁有時間異能的神使啊!
艾米莉秀眉緊蹙,出神地看著刀塵,那雙藍眼眸寫滿了問號,同時藏著點點崇拜。
呃——
這題很有點水準。
艾米莉也不知道答案。
“杰斯特,你怎么回答?”無鋒忽問。
“我——”
杰斯特漲紅了臉,攥緊拳頭,猶豫片刻,最終憋屈地回答:“少主,我不知道。”
對嘛,不知道很正常。
眾騎士們登時把目光投向刀塵。
無鋒問他:“黑塵,這題該怎么解?”
聲音很淡,帶著冰冷的威脅。
全場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刀塵也不例外,用平靜的語氣回答:
“給我一只雞,我演示給你們看!”
無鋒右手一揮,一名靈徒領命快步走出餐廳。等他重新出現的時候,他手里提著一只大公雞,雙爪亂抓,很有活力。
“開始吧!”
“好的,我的大人。”
刀塵抄起一把切牛肉的餐刀,手腳異常麻利地割開雞肚囊,用力一擠,擠出一堆黏黏糊糊的玉米粒和石粒。
空氣仿佛凝固。
全場所有人看著那堆玉米粒和石粒,滿眸呆滯。天吶,諸神,原來就這么簡單。
“少主,這題算什么比試,根本就不符合文戰啊!”杰森特大聲辯駁。
眾騎士們恍然驚覺,這算什么鬼文戰。
文戰是什么?
就是雙方比試,比力量,比弓箭、比劍術、比搏斗、比馬術等。
可現在——
“少主,我想申請……”
杰斯特還想爭取再戰,卻被咚咚聲打斷。
“咚咚咚——”
無鋒手指叩擊著桌面,忽然抬頭看向刀塵,問:“我的客人,能否解釋一下?”
“我的大人,我就一介平民,比試武力肯定贏不了杰斯特騎士,只得耍耍滑頭。而且您說出題可以是任何一方面,我就——”
杰斯特忽然把臉一轉,怒瞪刀塵:“你說什么?說我沒你這個賤民聰明?”
“莫·杰斯特!”無鋒低喝一聲。
杰斯特渾身一哆嗦。
滿座沉默。
“你們給我記住,武力和才智俱佳,才是我欣賞的人!我可不要那種空有一身武力的莽夫!”無鋒聲音嚴肅,帶著寒冷的威嚴。
“是,少主!”眾騎士們齊聲應答。
“杰斯特,你呢?”
“少主,我輸了!”
面對少主的怒火,杰斯特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承認失敗。但他遲早會找回來的,以真真正正的騎士之戰——文戰。
“黑塵,這把匕首歸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它的名頭,好好待它。”
無鋒把黑色匕首滑給刀塵,替他介紹:
“它的名字叫‘墓碑’。”
這一瞬,墓碑是整個餐廳的中心。
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它的滑動而移動。
墓碑沿著桌面,滑到刀塵面前。
——通體全黑,似石非石,似鐵非鐵,像一顆放大版的狼牙。
刀塵直勾勾看著它,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又把它滑給無鋒,解釋:“我的大人,我現在還不配擁有它,謝謝您的好意!”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居然不要一件王器?
還是他壓根不識貨?
無鋒嘴角一揚:“你可知道它是什么?”
“王器!”
刀塵坦白回答:“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擁有一件王器,我可保不住它!再說,這次文戰,我也是僥幸獲勝。”
“不是僥幸,我很認可。”
“大人,確是僥幸。”
“哦,如何僥幸?”
刀塵起身走近無鋒,卻被兩名靈徒擋在三米開外,不準再近一步。
“我的大人,我只想翻開剩余的卡片。”
無鋒點點頭:“讓他過來。”
“謝謝,大人。”
刀塵逐一翻開剩余的五張卡片,解釋:
“我的大人,我的題目都是一樣的。雖說沒有規定不能出一樣的題,但我確實鉆了漏洞,還請大人責罰。”
“少主,這——”
杰斯特正要借機推翻之前的結果,卻又被無鋒打斷了話,他問刀塵:
“黑塵,你贏了就是贏了,沒有任何僥幸。我再問你一次,你要墓碑不要?”
“我的大人,我可否用墓碑換一次贖罪的機會?”刀塵鞠躬。
“說說看。”
“其實,米粒他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用七只母雞買來的老婆。我怕她被別人惦記,我才讓她假扮成男人,謊稱是我的弟弟。”
艾米莉一聽此話,臉蛋通紅,混蛋,又占我便宜,再說我就值六只母雞?!
眾騎士們紛紛把目光移向艾米莉,眉頭一挑,心頭異常納悶,就這貨色還怕別人惦記?當別人都是眼瞎還是智障?!
無鋒直直盯著刀塵,緘默不語。
刀塵心頭狂跳。他在賭,賭這次坦白能取得無鋒的信任,從而接近他。
“你可愿意跟我?”
無鋒忽然拋出邀請,給他一個機會又何妨?強者從不問出身。
正好借機敲打一下他的騎士們,免得他們連姓都忘記了。以他們這種鬼狀態,去跟老冤家星辰會斗,豈不是跟送死沒什么區別!
眾騎士們心頭大震。
個個都是人精的他們,哪能不知少主的心思,死命屏住呼吸,保持著沉默。
杰斯特驀然攥緊拳頭,指關節都發白了。
“我的大人,我何能何德跟著您混,就讓我老老實實做一個平民吧。”刀塵婉言謝絕,現在還得再穩一穩,不能慌。
滿座再驚。
連續兩次拒絕了少主,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挺自知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收回你剛那句話!”
無鋒看著他,淡淡地說:“我給你思考的時間,直到下船那一刻。”
“大人——”
無鋒抬手阻止了刀塵,環視著他的騎士們,說:“我的騎士們,讓我們去參加舞會。”
隨即,他率先走出餐廳,他的騎士們也都緊隨其后,浩浩蕩蕩。
杰斯特故意留在最后,冷笑著貼近刀塵,抓住他的麻花辮,低聲警告:
“別以為傍上少主,我就奈何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