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的命數(shù)并不太好？”臭道士在旁邊看著，到底不甘心，還是開了口。

　　我又瞪臭道士一眼，把嘴里的飯咽下，扭過頭，我往老娘們的房門方向看了好幾眼。

　　剛才把話說開，和臭道士打了個招呼，老娘們就回房間不知道搗鼓什么東西去了。

　　我沒搭理臭道士。

　　見老娘們一直沒出來，這才狠狠地補(bǔ)一句。

　　“關(guān)你屁事，是不是還想說我克父克母？”

　　我啊，最討厭別人說命數(shù)這回事了，誰又該是生來做乞丐的命呢？

　　脾氣上來了，大著膽子我又補(bǔ)一句。

　　“就你這樣的，仗著一張臉騙人，說書的起碼說了不下十遍，就不能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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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道士和云姨打了聲招呼，氣呼呼地走了。

　　走之前還意味深長的回頭看我一眼。

　　什么幾把玩意？故弄玄虛！

　　“哼，拜拜！”

　　從鼻子里出口惡氣，哼一聲，我嘟囔句。

　　“慢走不送了您。”

　　我才不在意臭道士走不走，他走了我還能多吃兩碗飯，吃的還能更加香。

　　低下頭我氣呼呼地往嘴里扒飯，又夾兩口酸菜魚，把云姨給我留的一大碗魚湯喝的見了底。

　　拍拍肚子，我滿足的直瞇眼。

　　這世道，誰離了誰還不能活咋滴？

　　話說。

　　算是因禍得福吧。

　　臭道士這個插曲過后，我就從那間破草房子里給搬了出來，開始跟著云姨老娘們過日子。

　　搬到老娘們的青瓦房里住，我很是興奮了一陣，當(dāng)然沒過多久又安分下來。

　　因為我知道……從今天起，小乞兒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彈指一揮間，十年已過。

　　除了每年清明節(jié)那天，老娘們都會消失一晚。

　　臭道士仍然時不時的過來蹭飯。

　　然后閑得無聊跟我干上一架，打完就跑，然后消失半個月左右重新又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

　　直到今年，臭道士已經(jīng)快半年沒來了。

　　臭道士不來，沒人跟我搶東西吃了，也沒人陪我練武了。

　　竟然還有點怪想他的。

　　一年一次的清明，馬上又要到了。

　　村頭的破廟，突然死了一個老乞丐。

　　這個乞丐和我之前一樣，也是打外頭來的。

　　“世道開始不太平了。”

　　村口的拉老感嘆道，嘆了一會氣又是搖搖頭，拄著拐走了。

　　我尋思著拉老話里的意思，卻半響沒咂摸出來，只覺著可能是跟老乞丐死狀可怖，尸體呈紫黑色有關(guān)。

　　說起來老乞丐還活著的時候，我見過他好幾次。

　　就是老乞丐死之前，早前在破廟，去給破廟里頭換新供品的我還和老乞丐見到過一面。

　　當(dāng)時還盤算著下回能再給老乞丐捎上兩饅頭。

　　可惜他再也吃不上了。

　　沒過多久。

　　老乞丐的尸體也很快被處理了。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云家村的天，好像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些。

　　今年的倒春寒，是不是有點嚴(yán)重啊。

　　但這些暫時不用我操心，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

　　我依舊還是跟著老娘們過日子。

　　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連空氣都安穩(wěn)得波瀾不驚的表面上，又仿佛有些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東西附在底下。

　　其實以前那些在街上要飯的日子，我都忘得差不多了，雖然有時想起來淅淅瀝瀝歷歷幕幕還在眼前，但我老覺得，那些爛七八糟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全部從我身上消失掉。

　　我相信。

　　可是“餓”這個字，好像已經(jīng)刻在了身體上，那感覺我想忘也忘不了。

　　我還是很害怕饑餓，害怕沒有東西吃的日子。

　　也害怕說書先生口中的亂世，那些恣意的江湖不是一個小乞兒能夠擁有的；無能者更多的可能是變成亂世里一只被人踢打的犬。

　　我怕了一個人生活，也怕再回到那段街上要飯的日子。

　　以前吧，我雖然勉強(qiáng)活著，就算是混日子，我也一天天混了過來。

　　可是后來怎么說呢，無依無靠沒有家的感覺，真的實在是太糟糕了。

　　這段時間，能遇到老娘們，上天對我真是再好不過了。

　　遇見她，真好。

　　算了算了。

　　不說那些陳皮子爛谷子的事了。

　　其實我之前一直好奇云姨老娘們是干嘛的，后來相處久了，才知道原是學(xué)醫(yī)的。

　　說起來還得歸功于有段時間村頭二大爺生病，老娘們實在推辭不過，出了手。

　　后來從周圍人三言兩語中，我也咂摸出老娘們醫(yī)術(shù)算得上不錯。

　　只是不知為什么，七老八十的云姨，之前從來沒跟我說過她會醫(yī)。

　　日子還在一天一天往前翻著，時間這東西不為任何人停留。

　　我依舊曬著我的柿餅子，云姨還是很寶貴她那件天藍(lán)色的好衣裳。

　　只是讓人沒想到是，平靜的生活，我和老娘們并沒有享受多久。

　　唉～

　　很多年以后啊，

　　我都會嘆一句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