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并沒有奏效。
她身下的小馬駒風一樣地刮了出去,一時間,她甚至都聽不大清楚自己剛才的呼喊聲。
但是她也只是愣了一瞬間,隨即就努力支撐起上半身,然后用力拉住了自己手里的韁繩,不知道到底是沖著什么超級大聲地亮了一嗓子,“喂!”
依然沒人理她。
嚴格一點兒說,依然沒有馬理她。
禾冉子簡直要瘋了。她不顧一切地用力收緊手里的繩子,然后努力地大口喘氣,迎著撲面而來的冷風。
就好像是那根繩子系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而她自己又在努力收緊繩結(jié)。
但是那匹小馬駒不知道今天吃錯了什么飼料,就算是被死死拉住韁繩也絲毫沒有減慢速度的跡象,更別提說是停下來了。
剛才看著短短的幾百米在此時仿佛延長了很多倍,禾冉子再也思考不了別的,只能把力氣全部用到拉緊手里的繩子上。
······
仿佛已經(jīng)過了很久,奔騰不息的小馬駒再次停了下來,慢慢地停下腳步,走到了象征著終點和勝利的小紅旗那里。
禾冉子愣了一下,隨即大口喘息起來。
她的十個腳趾已經(jīng)將近全麻,但是那股麻意并沒有知足地停留在腳下,它狡黠地探了探頭,隨即順著她的雙腿猛地撲了上來。
迅速且全力。
頃刻間,她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胸口,更不能確定里面是不是還有一顆把鮮血泵向遠方的心臟。
“······”禾冉子此刻幾乎已經(jīng)整個人都要軟倒在馬上,她近乎愣怔地抬了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旁兩側(cè)的事物不再大幅度地后退了。
小馬終于放棄了飛馳,在終點的小紅旗處停了下來。
禾冉子簡直有些不敢置信,整個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yīng),依然呆呆地緊緊拉住了自己手里面的韁繩。
她之前一直額沒有接觸過這個,結(jié)果今天一開局就給她上了一盤大菜。
先是何蘊柯那個蠢貨不知道什么原因給跌到了地上,緊接著有碰上了這么一個不知所謂的小畜生·····
禾冉子可能是真的被嚇懵了。她呆呆地盯著前方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個什么來,然后就低下了頭盯著自己手里的繩子發(fā)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誰知道她身下的那個小畜生倒是又開始不安分了,對著天空打了個響鼻,噴出了兩股白色的蒸汽。
她被這兩聲響亮提醒嚇得終于又再次回過了神。
像是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要去做一樣,禾冉子先是下意識地挺了挺腰,然后飛快地翻身下了馬,看都不看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馬駒一眼,扭身就往回跑。
何蘊柯那個蠢貨還在地上躺著呢!
她無暇顧及其他,飛身跑了回去。
何蘊柯還在地上躺著,捂著自己受傷的胳膊個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腰哼哼唧唧。他只有兩只手,但是身上叫喚著疼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他手忙腳也亂,腦子又被摔得有些懵,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先捂哪一塊兒好。
幾番思量之后,他決定先試著喊喊人。
他對禾冉子是沒什么期盼的。
別的不說,就憑今天上午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對著小姑娘出言不遜,人家這次就又充足的理由窩在一個小角落里面看熱鬧,更別提帶著人家出來騎馬之前還冷嘲熱諷地想給自己二姐出一口氣。
何蘊柯在地上使勁兒掙扎,半晌終于攢夠了一點兒力氣,勉強開口喊了一下,“·····有人咳咳咳·····”
怎么胸口這么疼,別是摔倒了肋骨了吧。
他又努力地掙扎了一下,回應(yīng)他的除了胸口的悶痛以外別無其他。
·····算了,禾冉子那個女人是指望不上了。他都已經(jīng)掉下來了對方竟然還只鼓著爭第一。
第一和小紅旗都給你!爭個屁啊!沒看見我都摔下來了嗎?!
身嬌肉也貴的何蘊柯悲哀又火大,躺在地上也不耽誤他在心里面碎碎念,仿佛有著天大的怨氣,絲毫沒有記起整件事情的起因到底是在誰身上。
他又沉默地躺了一會兒,覺得這么下去不是個事兒。
但是這次出來又沒有帶手機。
他剛才想著反正是帶禾冉子那種真正零基礎(chǔ)的新手,哪里需要多么嚴謹,于是也懶得換衣服了,只是把自己的手機我那個何蘊橙那里一扔了事。
結(jié)果還真就出了事。
有沒有手機,喊也喊不出聲音來·····
向來不信命的何蘊柯最終喪氣地仰躺在地上,想要對自己今天的出師不利做一個完整的總結(jié)。
今天早上的氣兒不順,下午又挑到了自己二姐特意做過手腳的馬·····他的左手一直扶著好像已經(jīng)骨折的右手,動都不敢動,生怕讓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受到二次傷害。
但即使是這樣,也沒能管住他胡思亂想,最后還把一切責任推到禾冉子身上的心。
都怪禾冉子!怎么自從遇見她之后我就這么倒霉!我!嘶疼疼疼疼······
何三少再次生無可戀地一歪頭,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大姐身上,希望她能在第一時間接收到自己親弟弟的心靈感應(yīng),然后趕緊打120找救護車過來。
“何·····蘊柯!何咳咳咳·····”
當他已經(jīng)差不多完全放棄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誒!我在!嘶······我在這兒!”他努力想要回應(yīng),但是一開口就倒了嗓子,“快來人吶!”
禾冉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過來,頭發(fā)已經(jīng)亂的沒有辦法看了。
一見到在地上躺著仿佛經(jīng)快要氣絕的何蘊柯,她腳下一軟,直接跪坐在了何蘊柯身邊。
“怎么·····怎么了?有沒有事?有沒有·····”
剛剛跑完不知道幾個八百米的禾冉子開口就是使勁兒喘氣,連句話都說不連貫了,也不知道是跑步跑的還是看見何蘊柯已經(jīng)站不起來,并且右手疑似骨折之后嚇得。
何蘊柯其實并沒有多大事。他剛掉下來的時候說的確是被摔懵了,覺得自己身上哪兒哪兒都疼,完全沒有不疼的地界。但是要是真的讓他說自己究竟哪里最不舒服,除了那一條斷掉的胳膊,他自己也沒來得及咂摸出什么滋味兒來。
但那時剛才。
這會兒好不容易見著一個會喘氣兒的,何三少抓緊時間和機會擠出了一點兒眼淚。
但是沒能成功,只是把他的眼眶弄得濕濕潤潤,還紅撲撲的。
他可不管這個,半真半假地一皺眉,五官往里一縮,盯著自己的核桃臉就開始扯著嗓子嚎叫,“哎呦,好疼啊!我的胳膊是不是斷了?啊!”
他喊得投入,自己恍惚之中都有些信了。禾冉子從小在現(xiàn)實生活中沒見過多少那些斷胳膊斷腿的大場面,這會兒立刻被他半真不假的演技給唬住了,趕緊撤了雙手,不敢再怎么動他。
“·····你忍一忍,忍一忍,”禾冉子哆哆嗦嗦開始掏自己的手機,“我打120·····”
“呦呵你可快一點兒啊!”何蘊柯喊叫之余還有精力瞥了一眼禾冉子的動作,對對方哆哆嗦嗦的雙手十分之不滿,當即出聲警示,“唉呀好疼啊·····”
禾冉子打完急救電話,又抓緊時間向還在亭子下面悠閑地聊天的兩位女士報了告,不多時,兩人急急忙忙就趕了過來。
何蘊橙到底是何家的大姐,很是能沉得住氣,這會兒看見自己弟弟抱著手臂在地上躺著,一點兒沒有驚慌,抬頭先問禾冉子,“禾小姐,你打急救了嗎?”
“打了打了,”禾冉子已經(jīng)差不多安穩(wěn)下來了,但是還是有些后怕的樣子。她回答了何蘊橙的問題,忙不迭點了點頭,半晌又猶猶豫豫地說了句,“何蘊柯的手好像是骨折了,他一直在喊疼·····”
何蘊柯深知自己大姐的眼力,在她面前裝一向是沒什么好下場的。剛才的喊叫說真也真,說假也算得上三分,更主要的是,他是喊給禾冉子聽的。
他從小就一直看著別人打架,長大之后自己開始參與打架。在他當年的青春叛逆期里面,何三少參與的事件,幾乎動不動就搞得全校聞名的那種。
斷個胳膊斷個腿都不是什么大事兒,正好還能光明正大地拿到老師親筆簽發(fā)的請假條。
他剛才那么做倒是也沒什么脅迫和加害的意思,就是他想看看對方驚慌失措的樣子,在百般痛苦之中賺個樂子。
但是自打何蘊橙到場,他就幾乎沒吭過什么大聲兒。
何蘊橙剛一站穩(wěn),何三少腰也不疼了,手也不費勁巴力地舉著了。她看著自己弟弟這個樣子,心里早就有了底。
她也不急,就著下午的陽光順勢低頭一瞅,正對上何蘊柯躲躲閃閃的目光。
何家大姐再抬頭看向禾冉子,對方焦急且茫然地回望,一下子就明白了。
“何蘊柯,”她念了一遍自己弟弟的名字,聽著有些咬牙切齒,但是表面上還是笑著的,“腿沒事吧?還能站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