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歲年末,正值寒冬,漫天飛雪,地處溫帶的東岸城難得一見在屋頂和道路上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路邊,十歲大小的男孩堆起了一個和他半身高的雪人,正玩得興起時,一名身穿紅色錦衣棉服的信使走到男孩身邊。
男孩很熱情地問道:“叔叔,叔叔,你看!我堆的雪人怎么樣?”
男孩堆起的雪人,只是下邊一個大球,上邊一個小球,信使笑道:“小朋友,你要是不說這是雪人兒,叔叔都沒有看出來這是雪人兒呀!”
“哦?那叔叔能給我指點指點嗎?”男孩拉著信使走到雪人跟前。
只見信使從路邊撿起兩根樹枝,插在雪人下面的大球上當作手臂,又在雪人上面的小球上挖出來一雙眼睛和一張上揚的嘴巴,笑道:“怎么樣?現在看起來是不是更加栩栩如生了!”
“叔叔真厲害!”
信使在一旁解釋道:“我們都皇城每年冬季都會下起鵝毛大雪,叔叔小時候也經常堆雪人兒玩,都皇城的雪人兒可以堆到比你人還高呢!”
“原來叔叔是從都皇城來的,我聽我爹爹說都皇城是夏漢帝國最大的城池,有機會我也想去都皇城玩玩!”說著,男孩在雪人的肚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戚家豪。
見這男孩姓戚,信使好奇道:“小朋友,你可認識戚戰大人?”
男孩驕傲道:“當然認識啦!他是我的爹爹!”
“哎呦巧了!我正是來東岸城找你爹爹的!”
……
總兵府內,蒼老的戚夫人正在一面梳妝鏡前幫著戚蕓兒梳理頭發。
那一頭烏黑及腰的長發間,戚夫人竟然梳理出了幾根白發,這才意識到,戚蕓兒已經不再年輕。
戚夫人問道:“蕓兒,老母親已經記不清年月了,你今年多大啦?”
戚蕓兒回答道:“母親,蕓兒今年已經三十二了!”
戚夫人深深嘆息:“蕓兒啊,回想母親當年在你這般年齡時,都已經看著你戰大哥上戚家軍校場上操練武藝了,可你現在卻連一個中意郎兒都沒有尋到,母親著急呀!”
“母親就不要勞心我的事了,有家豪陪著,母親應該開心才是啊!”
“家豪也長大了,管不住了,天知道現在在哪兒玩耍呢!”戚夫人將戚蕓兒烏黑筆直的秀發盤起,戴上一頭金飾,配上一套精致的長裙,像極了新娘的裝扮,只差一身紅妝。
戚夫人接著幻想道:“要是曉兒還在的話呀,我真想給你們湊合成一對!”
聽到未曉的名字,戚蕓兒呆了,這是她心里永遠的痛,以及永遠不敢再面對的人。
自從戚淵在自己面前慘死之后,戚夫人便開始有些神志不清,直到戚戰生子,一度的喜悅讓戚夫人有所好轉,為了不讓戚夫人再受打擊,戚蕓兒與戚戰并沒有將未曉的事情傳出去,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報!都皇城信使求見!”這時,總兵府庭院中響起了管家的叫喊聲。
聞訊后,戚蕓兒連忙起身,對戚夫人說道:“好了母親,外面好像有情況,我出去看看!”
戚蕓兒走出房門,碰巧遇見了戚戰的老婆莊夫人,兩人打了聲招呼,便一起前往正堂。
“見過總兵大人!”
戚家豪帶著信使來到正堂,戚戰立即上前迎接,信使拆出一卷用紅繩綁住的羊皮紙遞給戚戰。
羊皮紙里面寫著的頭四個字便吸引了戚戰的目光:“迎春大會?”
都皇城迎春大會是每十一年一次的盛會,由夏漢帝皇親自舉辦,到時候會邀請全國上下各大官員、富商、全國各城池城主或是總兵統帥前去參加。
信使介紹著往年都皇城迎春大會的盛況,邀請戚戰一家上下前往都皇城赴會。
十一年前千面雙子魔物突襲東岸城,導致東岸城錯過了上一屆迎春大會,這一次也算是彌補了上一次的遺憾。
然而戚夫人年老,戚蕓兒擔憂道:“大哥,母親年事已高,經不起舟車勞頓,我留下來照顧母親吧。”
戚戰向戚蕓兒勸說道:“蕓兒,錯過這次迎春大會可要再等十一年了,不想去看看嗎?”
戚蕓兒回答:“沒事的,往后日子還長,總有機會,大哥帶著嫂子跟家豪去吧!”
“唉……這樣也好,那東岸城以及戚家軍中的諸多事物在這期間就交給蕓兒代為打理了。”
聽到要將東岸城交給戚蕓兒,戚戰這話讓戚蕓兒產生了巨大的壓力,不自信道:“這么大的城池交給我打理真的合適嗎?”
“蕓兒放心,我會讓孜毅將軍從旁協助你的。”
孜毅也是戚家軍中的一位老資格將領,八年前西涼城之戰讓戚家軍覆沒了半數士兵,孜毅主張擴軍,在東岸城協助戚戰招兵訓練,使得西涼城大戰之后讓戚家軍保存了實力,沒有像其他城池的軍隊一樣沒落,孜毅在戚家軍中有著一定的威望。
“謝謝大哥,有孜毅將軍在,蕓兒就放心了!”
幾天后,戚戰一家在戚家軍護送下便啟程前往都皇城,留戚蕓兒駐守著東岸城。
……
由日升帝國開往夏漢灣塢城的輪船,駛過汪洋進入了金岷河的航道,來到東岸城地界后,輪船停靠在東岸城戚家軍的檢查卡口上。
卡口碼頭位于橫沙鎮的灘涂上,駐守的戚家軍士兵登上輪船挨個房間檢查。
兩名士兵來到德康空見和洋生劍豪所在的房間,見到劍豪頭戴一副兇惡的猛鬼面具,便勒令劍豪摘下面具,當劍豪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士兵只覺得眼熟,卻想不起是誰。
空見在一旁問道:“這里是東岸城地界了嗎?”
“沒錯,你們已經進入了夏漢帝國內陸,我們是戚家軍,請配合我們的檢查!”一名士兵回答著,另外一名士兵則在他們房間中翻箱倒柜。
“兵大哥,我們要面見東岸城城主戚大人!我們有要事相告!”空見連忙走到士兵跟前喊道。
“就你們?”士兵十分不屑,看眼前這兩人身著樸素,不像什么達官貴胄,于是輕蔑道:“你們能有什么要事,戚大人也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嗎?”
士兵的語氣讓劍豪相當不滿,立即抽出自己的天叢云劍指向那名士兵:“不得對空見大人無禮!”
另外一名士兵見狀后立即退到輪船走廊中,朝著兩側大喊道:“請求支援,這里有可疑之人!”
“這兩人頂撞士兵,妨礙公務,不配合檢查,將他們拿下,帶去東岸城!”
隨即,數十名士兵沖進空見所在的房間將二人拿下,空見干瞪了劍豪一眼,劍豪輕聲道:“對不起空見大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帶我們去見戚大人!”
戚家軍士兵們用囚車押送著德康空見與洋生劍豪返回戚家軍大營,路過橫沙鎮神殿時,劍豪隱約見到那神殿內竟然立著一座與自己容貌十分相像的石雕。
見劍豪詫異間,空見問道:“怎么了?”
慌神了片刻后,劍豪沒有告知空見,只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這里好眼熟。”
來到戚家軍校場,空見與劍豪被押入囚牢。
“來人啊!快讓我面見戚大人!來人啊!”牢籠中,空見拼了命不停叫喊著,而劍豪則一直靜坐在一旁。
空見的吼叫聲終于吸引了正在巡視的孜毅的目光,孜毅來到二人面前,看著兩人的形象不像是鬼祟之人,便問道看守囚牢的士兵:“他們兩人犯了什么事?”
士兵回答道:“這兩個人從日升帝國來,頂撞卡口檢查的士兵,不服從管理,就被抓來了!”
并不是什么重要罪犯所以沒有得到孜毅的重視,只說道:“教訓教訓他倆得了,隨后便放了他們!”
孜毅正要離開,卻被空見叫住:“這位大人!我們要見戚大人!我們有要事相告!”
孜毅笑道:“戚大人豈是你們說見就見的?我是這里的負責人,有什么事和我說就行!”
空見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位大人,孜毅是個仙風道骨、瘦弱書生的形象,怎么都不像一個能統領戚家軍,在眾武官中說話有分量的人。
空見有點不信任,便又喊道:“我要見戚大人!我要見戚大人!”
這話不停在耳邊打轉,孜毅聽著有些不耐煩了,于是便讓士兵拿出牢籠的鑰匙,將二人放了,自己轉身離開。
士兵將劍豪的佩劍交還后,便帶著兩人離開了戚家軍校場,空見一籌莫展時,劍豪提議道:“空見大人,我們直接去總兵府找戚大人如何?”
“一開始就應該這樣!”
兩人來到總兵府門口詢問,門口的守衛卻告知他們戚戰一家前往都皇城參加迎春大會,此時不在東岸城。
手足無措之間,空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思考了片刻對劍豪說道:“我們直接將奈一要攻打東岸城的消息在平民之間擴散出去,讓他們提前撤離東岸城!”
此時的劍豪卻有些猶豫:“空見大人,你這樣幫助東岸城,對日升來說是否會有些不公平,要是被奈一得知,空見大人會被視為奸細,到時候回日升便是死路一條!”
德康空見解釋道:“我這么做不完全是為了東岸城,反而是為日升著想,要是被全世界得知靈基大炮一下子奪走了那么多條人命,日升帝國會成為世界各國眾矢之的,到時候日升就有亡國的危險了!”
劍豪這才知道了空見的良苦用心,隨后便與他游走在東岸城的街道之間。
臨近晚間,二人來到一處酒樓,酒樓內嘈雜繁忙。
吃過飯后,空見結賬時對著柜臺的老賬房說道:“先生,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日升帝國會將東岸城滅城,你們這人多一定要將消息散出去啊!”
這瘋話有誰會信?只見那老賬房笑道:“這位先生,為何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小小日升島國能有這實力?那日升艦隊威風早已不在,先生放心吧,不可能的!”
老賬房眉宇間談笑風生的樣子,顯然是絲毫沒把空見的話放在心上,空見急道:“真的!先生別不信啊!日升帝國新天皇上位,如今的日升帝國已經不是當初的日升帝國了!”
那些話顯然不是老賬房樂意聽見的,于是收了錢便將二人趕走。
“這人怎么好眼熟?”空見一旁沉默寡言的劍豪未戴面具,提著劍轉身離開時的樣子引起了老賬房的注意,想了很久才語出驚人道:“……姜倫?”只可惜回憶起來時劍豪與空見已經遠走。
“你們最近聽說了嗎?日升帝國要滅了我們東岸城!”
“不要信謠!不要傳謠!四處傳播謠言是會被重罰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咱們東岸城有戚家軍在!怕啥?”
德康空見與洋生劍豪在東岸城逗留了好幾日,苦口婆心地勸說了無數民眾后,終于將日升要攻打東岸城的消息傳了開來,然而相信的人又有多少呢。
這消息也傳進了戚蕓兒的耳中。
總兵府,戚蕓兒召見孜毅:“孜毅將軍,你可聽聞,最近街道中有謠言,宣稱日升艦隊將要滅我東岸城?搞得城內上下人心惶惶!”
孜毅:“屬下已經打探過了,是兩名來自日升帝國的賊子在散布謠言,屬下已經傳令下去全力抓捕這兩人!”
戚蕓兒補充道:“估計是日升帝國前來惑亂我東岸城的奸細,這兩人抓到后一定要嚴懲!套出日升帝國的陰謀!”
“是!”
“德康空見、洋生劍豪,日升奸細,散布謠言,惑亂群眾,舉報重賞!私藏重罰!”
戚家軍將帶有二人畫像的通緝令貼滿了東岸城的大街小巷,雖然畫像畫得并不是多么神似,但足以讓空見與劍豪二人警惕起來,不敢再入住旅店。
二人躲在一處隱蔽的巷子中,劍豪氣憤道:“東岸城凈是一些蠻不講理的人!”
空見卻在一旁勸說:“戚家軍鎮守多年,東岸城高昂自滿,滅城一說,或許換成是我的話,也不會信的!”
劍豪緊握著天叢云劍,坐立不安道:“要不然,我夜襲總兵府,將他們管事的偷出來,逼迫他們棄城?”
德康空見已經無計可施,只能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當天深夜凌晨,德康空見躲在總兵府外的一處墻角把風,劍豪腰間配著劍,身穿一套黑色夜行衣,頭戴那副猛鬼面具,憑借高超的輕功飛檐走壁翻進了總兵府的院墻。
劍豪在府中四處打探,終于找到了主臥,悄悄推門而入,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當看到房間內放著多封寫有“致總兵大人”字樣的信件時,劍豪這才意識到他闖入的是戚戰的房間。
隨后,劍豪又悄悄飛躍到了戚戰房間后方的一處屋頂上,劍豪揭開幾片瓦片,窺探著房內的情景,只見床上一名獨身的女子正在熟睡。
這些天,劍豪從民間得知,戚戰前往都皇城之后,東岸城一切事物都由他的妹妹戚蕓兒打點。
這房間的裝飾樸素但不平庸,一看就不是傭人的房間,床上的女人看似三十多歲卻孤身一人沒有成婚,劍豪打量了一番,想必在這躺著的便是戚蕓兒。
于是劍豪飛身闖進了戚蕓兒的房內,拔出天叢云劍指在了戚蕓兒的脖子上。
頸脖處一陣冰涼的寒意,一下子就把戚蕓兒驚醒,睜開眼一看,只見一副猛鬼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眼前,戚蕓兒被嚇得不輕。
劍豪警告道:“趕緊下令撤離全城,不然東岸城黎民百姓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最近就是你在城里四處散布謠言?”
“別怪我沒警告你,否則你會連后悔的時間都沒有!”
劍豪不知戚蕓兒也是從小就開始習武,戚家軍的訓練讓她十分警惕,戚蕓兒從枕下抽出一根長鞭甩了過去,劍豪還沒反應過來,握著劍的手腕就被長鞭捆住。
劍豪將劍丟到另外一只手中,隨后抓著長鞭一使勁就將戚蕓兒從床上拉了下來。
戚蕓兒扯著長鞭,在半空中從一根柱子上跳到另一根柱子上,圍著劍豪飛躍了一圈,用長鞭將劍豪整個人綁緊。
只見劍豪手中的劍刃透過月光一閃,將長鞭砍成了好幾截。
戚蕓兒又躍到房門口,從門口屏風中又抽出一根長鞭朝劍豪甩去。
屋內擊打的聲音將總兵府的護衛引到了戚蕓兒的房前,聽到衛隊馳援的腳步聲,戚蕓兒立即破窗而出,劍豪緊隨其后跳了出來,誰知衛隊候在窗口。
衛兵們舉著大刀紛紛朝劍豪砍去,劍豪將天叢云劍舉在面前奮力格擋,衛兵們的大刀劈在天叢云劍鋒利的劍刃上后均被震斷,隨后劍豪高舉雙手朝衛兵們揮出一道白色的劍光,將其悉數擊倒。
劍豪緊抓著寶劍對著戚蕓兒說道:“我好心提醒,你們卻不領情,這后果你們自行承擔!”
“你管造謠叫好心提醒?真是笑話!”
戚蕓兒毫不領情,沖到劍豪面前使著長鞭一陣摔打,尖銳的鞭尾劈開了劍豪的猛鬼面具。
劍豪甩下蒼白的頭發,面具下的容顏展露在戚蕓兒的面前,劍豪飽經風霜的眼神緊盯著戚蕓兒。
從戚蕓兒轉為驚訝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面前的老者是一位曾經相識的人。
此時,孜毅扣押著德康空見闖進了總兵府,朝著劍豪叫道:“日升奸細還不快投降?你的同伙已經給我抓了!”
然而只聽戚蕓兒對著洋生劍豪叫了一聲:“降魔師姜倫姜大俠?”
一聽到降魔師姜倫這個名字,無數曾經與魔物戰斗時的場景一下子好像硬生生得突然塞進了劍豪的腦子里,頭部一陣刺痛使劍豪暈倒在了總兵府院中。
……
南珠城姜家老宅,元夢慈正擦拭著兩個黑色牌位,一名六歲大小的男孩拿著三個蘋果擺放到牌位前。
元夢慈滿臉凝重,念叨著:“娘,小奇,你們看,現在姜奇多懂事,生怕你們在那邊餓著,給你們拿了幾個你們平日里最喜歡吃的蘋果。”
小男孩看著元夢慈,眨巴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問道:“娘,你說奶奶和桑奇叔叔分這三個蘋果吃得飽嗎?”
元夢慈微笑著摸了摸姜奇的腦袋,偌大的姜家老宅中,只見元夢慈和她的兒子,卻不知姜惜晨在什么地方。
“到底是南珠城,正值冬季竟然也這么炎熱!”烈日當頭,一名穿著紅色短袖錦衣的信使來到姜家門口高喊道:“有人嗎?家里有人嗎?”
聽到叫喊聲后,元夢慈和姜奇來到門口。
信使一邊拿出一卷綁著紅繩的羊皮紙一邊問道:“想必,您一定是姜夫人吧?”
元夢慈點點頭,問道:“你是?”
信使將羊皮紙交給元夢慈:“我從都皇城來,每十一年一度的迎春大會就要舉辦了,帝皇陛下誠邀獵魔御使大人一家前往都皇城赴會,這卷羊皮紙便是邀請函!到時候都皇城皇家元匠的元修元老和南珠城城主大人都會去的!”
“太好了!能見到爺爺了!”聽到元修的名字,姜奇在元夢慈身后十分高興。
元夢慈接過羊皮紙:“獵魔御使大人正帶著南珠城衛隊在外狩獵魔物,等他回來以后我會轉達的!”
……
【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