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醒來了!”
蕁麻睜開眼睛,有兩個姐姐為她披上了一件玄服,她們有說有笑似乎并沒有看見蕁麻。
“這是第十二個了,你看她,她是個女孩子。”為蕁麻掛飾品的女孩子說。
呀—
這是什么衣服,這么重?蕁麻正偷偷低頭看腰上的玉珩突然又被那兩個女孩子在腦袋上戴上了一頂王冕。這頂王冕比腰上的那些玉佩更加沉重,她不得不抬頭防止王冕掉下來。冕冠上的旒珠遮住了蕁麻的大部分視線,她想伸手撥開那些珠子,這時那兩個女孩走到了蕁麻的前面,她們似乎忙了很久,兩個人看著蕁麻很輕松地說:“終于弄好了,她的舉止多么端莊!”
蕁麻被一身的重量壓的寸步難行,她想脫掉身上的那些枷鎖又怕那兩個姐姐生氣。
哎?
蕁麻想問問她們這里是哪里,她身處虛無,周圍只有白。可那兩個女孩早已經(jīng)不見了,蕁麻感到心如止水般的平靜,好像她們本就該離開了一樣,她仿佛熟知一切但腦海里又一片空白。
蕁麻有一種馬上要知道一切的喜悅,她看見尚淺臣從那片旒珠之間走來,他的胸前舉著一塊墨色方印。
尚淺臣!尚淺臣!
蕁麻聽見尚淺臣說:“朝!”
“大人失職,律當(dāng)誅!”蕁麻聽見自己冷冷地對尚淺臣說,她麻木地接過哪方墨印并將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
不要啊!蕁麻想說話卻叫不出聲音。
尚淺臣拔出那柄銅劍,蕁麻睜大了眼睛。
不許你…
啊!—
蕁麻驚坐。不遠處的尚淺臣還在往火堆里添柴,“尚淺臣,你…”蕁麻捂住嘴巴。
“我能說話了?尚淺臣。”
尚淺臣坐在地上,他笑著說:“真好!”
蕁麻站起來,她現(xiàn)在正在自家那座已經(jīng)坍塌的草屋正中,東方吐白。那場不合時宜的大雪已經(jīng)不見了蹤跡,蝴蝶也不見了。她能看見更遠的地方、也能聽見很遠的人語聲…
“我夢見了一件不好的事!”
尚淺臣哦了一聲,他平靜地說:“夢是凡人的占卜術(shù),你以后就不會再做夢了。”
“嗯?”蕁麻走近尚淺臣身邊,她發(fā)現(xiàn)他的下巴上長了一些醒目的胡扎、眼睛周圍也出現(xiàn)了黑眼圈。曾經(jīng)那個如嬰兒般白哲的尚淺臣變得落魄了…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阿爹也不知道在哪里?”蕁麻雖然心疼尚淺臣為照顧自己變得憔悴,但還是想先找到蕁阿爹。
“…”尚淺臣突然心頭一震,“我…就不陪你…”
蕁麻沒有聽見尚淺臣說話,她指著一座山的方向說:“哪里是北越國,以前阿爹說哪里的君主心善,常常接納災(zāi)民。”
尚淺臣想起確實有一些災(zāi)民往那個方向去了。他不忍將蕁阿爹的死訊告訴蕁麻,但…或許不久就會有人找到自己了,蕁麻只有離開尚淺臣才有活路…
去北越國的路很長,尚淺臣從未覺得會有一場旅途如此地艱辛,他感到饑餓、無力、以及許多的病痛折磨帶來的無望感。
路過北越邊境時,尚淺臣又見到了那頂彩色的轎子。轎子后面跟著一排望不到頭的隊伍,他們正緩緩朝泰山方向移動,尚淺臣此時面無血色,看上去和那些轎子后的亡魂沒什么區(qū)別。
“大人似乎不妙?”尚淺臣聽見轎子里的人說道:“此行自須保重。”
呀!尚淺臣感到渾身被雷擊了一般。
尚淺臣忽然停下腳步,他死死盯著彩轎有些不解:“阿—爹?”
“我想阿爹不過一介農(nóng)夫,如何誤我施雨?”尚淺臣回想起那時的一擊越來越覺得奇怪,加上他兩次遇見無常卻都沒看見蕁阿爹的亡魂,他腦海里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在那面簾子后又會是誰呢?
呼—
尚淺臣似乎聽見了轎內(nèi)人緊張的喘息,那個人和蕁阿爹一樣蒼老著、殘喘著。“你是阿爹!”尚淺臣伸手撥開簾子說。
啊!—
蕁麻抓住尚淺臣伸到半空的手,他們的面前是一片荒野。蕁麻的眼睛里流下了一滴冰瑩的淚水,她握住那雙四處揮舞的手說:“是我!尚淺臣,你在找什么?”
尚淺臣望著那片荒野呆滯了許久,那彩轎或許只是一個幻覺,他最后的一絲神力也終于在這時全部耗盡,那鬢角的黑發(fā)又白了幾縷。尚淺臣看見一些幻象,死了很久的師傅、一個開滿花的園子里,亓官正在澆花;他已經(jīng)不在乎真相,他為何失落太守渠、阿爹怎么誤了他的法陣、師傅為什么死了…
尚淺臣的眸子里不再有星辰浩海,那雙眼睛漸漸流出一絲冰涼的死亡。他又還有一絲不甘與難過,那雙眼始終不肯合上,當(dāng)荒野上的最后一抹光明開始遁入黑暗,尚淺臣的身體也開始僵硬、冰冷。
黑暗中,蕁阿爹撩開簾子的一角窺探著荒原上的少年,是時候去向雷君復(fù)命了,他咳嗽著消失在那一抹光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