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汽車亮起了紅色的尾燈,我抬起踩在油門上的右腳,將其踩在制動踏板上,煩人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堵車可真讓人頭疼。
我將車還給朋友以后,硬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老蔣的屋里。我現在的狀態很糟糕,腦子里一團糟,有許多無法解開的疑惑像路障一般隨意擺在我思維的道路上。當我剛沾上枕頭,得到釋放的困意便迅速溶解于蔓延在這四周的黑暗之中。我的身體開始變得輕盈,不知從何處漂浮而來的夢正在伺機而動。
睡得昏天黑地的我在此刻醒來——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窗外已悄然變成灰蒙蒙的一片了,如果在這其中加上彌漫的云霧,就跟《西游記》里虛無縹緲的天宮沒有任何區別了。在這一場漫長如馬拉松的睡眠里我做了很多個夢,有的離奇,有的平淡,它們都像吝嗇鬼般留下一丁點的痕跡,然后驚人一致地消失在了我的記憶里。
我起床用水杯在水龍頭處接滿水,并將其一飲而盡,但這并沒有解決我的干渴,仿佛只是將水倒入午后被太陽曬得像火爐的沙漠中。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凌晨4點32分,凌晨也好,早晨也好,對于睡足后的我來說時間并無多大的意義。被灰蒙蒙所包圍的房間安靜得可怕,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靜脈血液在心肺間完成循環,之后便一往無前地奔向全身各個組織器官。
我打開MP3,選到阿姆斯特朗的《南部之子》,這是一首快節奏、愉悅輕松的爵士樂。他那熱情洋溢的歌聲,以及一聽到音樂就能聯想到的他詼諧機智的表演,使我徹底清醒了過來。
而那些騷擾我許久的困惑伺機而動,像精確擲出的回旋鏢,它們在這個節點回到了我的手中。冷冰冰的握感。
莫名其妙離開的老蔣,再也不來串門的名為“tiger”的黑貓,素未謀面的教徒,每天抽半支煙的小宇……看似毫無關聯的彼此,已經在不經意間將我丟在了無名的孤島上。這座孤島上長滿了濕滑的青苔,被困其中的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濕咸的海風打在我的臉上,令我無比懷念曾經溫柔的風。如果能出太陽就好了,找一塊稍微干凈的地方,躺在那里曬曬太陽,遠眺大海,想念我的“小紅帽”。可惜,我在這陰冷潮濕的島上盼到太陽出來的概率比中彩票一等獎還要低。
電話鈴聲將我拉回了現實,窗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亮起來了。
我接通電話,保持著防備狀態的沉默——因為近期在我周遭發生了太多光怪陸離的事情——仿佛在拳擊場上等待對手先出拳發起進攻。
“抱……歉。”這聲音像是貓發出的,“能聽到……懂我說話?”
此時此刻,我覺得貼在我耳邊的手機像一個出奇不窮的幽靈,根本沒有任何給我打電話,只是它不停地給我制作各式各樣的幻覺。
“如方便,可在聽我的言?”別扭的語言穿過漸漸凝固的空氣,用貓一般的聲音沖擊我的耳膜。這一切,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覺得是真的。
“你好。”我喉嚨里的聲帶如同裝有一個生銹的發條青蛙,“你是哪位?”
“如標準說,我不是哪位。”對方一本正經的聲音聽起來像天空中輕飄飄的白云。
我沒有說話,等待對方說出下文。我緊緊握住手機,不是為了防止偷聽,房間里除了我沒有其他人,只是生怕從那頭傳來的聲音在不經意間被遺漏在聽筒里了。
“如用你說法,名字……之于我叫為“tiger“。”聲音微頓,“名字那何意?”
“老虎。”忙于弄清眼前的我只能隨口應付對方奇怪的問題。我已處于一個被現實和虛擬糾纏不清的世界之中,在這里一切有其獨特的運行規則——只要照著規則做就對了。在不久前,這只全身黑毛的家伙(那時還不知它的名字)還懶洋洋躺在屋內破舊的沙發上,陽光和微風悄無聲息地拂過它的身體……有關它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但是我很難將其與現在正跟我通話的這位聯系起來。
別放過機會!繼續跟它說話。老者的聲音變得格外急促,這是以前沒遇見過的,仿佛警察要求受害者家屬繼續跟綁架者多交流以獲得更多的情報信息。
“我說,“tiger“。”我一邊緩慢地說,一邊思索往后應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