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行的話,就稱我‘黑目’吧,千分對不住。”
千分對不住?我想它可能想說的是萬分對不住吧。“當然,每一個人……哦不,每一個角色都應該有一個只屬于自己且最滿意的名字,它不一定是父母給的那個理所當然的名字,說不定是從哪兒偶然得來的名字。”
“如方便,請簡單說來著,不很聽能懂。”黑目說的話像賽場上裁判善意的提醒,“近期本人才稱‘黑目’。”
這樣看來,它對于人類正常的對話有困難,或者說基于它的語言邏輯理解,人類的對話是違背邏輯規律的。也罷,任何地方都有屬于其自身的規律。
“那么,你現在在哪里?”我決定不再糾結于這些無傷大雅的問題,相對于我所面對的奇怪難懂的事情,名字這種事情已算小巫見大巫了。
“如說直話,我在哪里都不是的地方。”黑目終于說出了一段相對完整但依舊不好理解的話,“只說,我離你很近,目前。”
很近?我心里一陣寒冷帶來的緊張,我不禁下意識朝四周望去,安安靜靜,一切照舊,不多也不少。
“很近?”
“喵。”電話那頭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反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那么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指打電話給我。”我已經不期望能得到正常的、聽起來那么靠譜的答案了。
“如硬說。”不知道黑目是在停頓思考還是像以前那樣習慣性地舔舐自己爪子上的肉墊,“這自然的,像熱光溫暖下瞇眼。”黑目說的熱光興許就是太陽光,它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這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發生的。
我想起老蔣留在房間的紙條——要加油。
可眼下一片混亂,我用一只手按壓住自己的太陽穴,仿佛這樣就能阻止古怪的事情再次發生。周遭的空氣已經凝固到了最大程度,置身于孤島上的我開始缺少呼吸,體內的肺泡如同失去大樹控制而齊刷刷凋零的落葉。我的胸口像被鉛灌滿了一般沉重,我甚至能看見自己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在臉上搖搖欲墜。比絕望更絕望的是,一切都充滿了希望,但努力反倒拉遠了與自己所向往的世界的距離。盡管已經反應了過來,放眼望去哪里都是慘淡的黑暗,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源源襲來,沒有誰會透露出口,唯有比孤島更加孤獨的自己——咬緊牙關,閉眼朝著反方向走。
“如方便,還在?”穩定如機械般的語速傳進我的身體里。
“請講。”我耐心等待著。
“由我轉述。”電話那頭突然換了一個聲音,“不必驚奇,我只是替‘黑目’先生將它想表達的東西轉換成您能理解的內容。”
“那勞煩了。”我說,“感謝。”
“您務必在關鍵的時候做出決定,對與錯都不打緊,做出決定。”
突然的停頓,如雨水落入水之前的緩沖。我緊緊貼著電話,像一名虔誠的教徒。
“也務必下定決心走下去,去哪里也不打緊,走下去。”
“要加油?”我不由自主說出口,試圖想把毫無關系的拼圖湊在一起。
“好了。這就是轉述的大致內容,希望您已經理解到了。”對方直接跳過了我的內容。
我握著手機,不知該說些什么,就這樣等待著對方說話,也許說的下一句就有什么重要內容,但是對方只有輕飄飄的沉默回應著我。我的思維開始跳躍,我想,也許可以把最近遇見的奇怪事情寫進自己的小說里。
“如方便,結束。”此刻,電話那頭補充上了黑目的聲音,其怪異的語氣如同一名毫無感情的審判官宣讀著似是而非的一紙判書,“如能見,再見。”
電話就這樣掛斷了,原本以為能夠松一口氣的我,此刻倒覺得有泰山壓頂般的壓力壓得我更加喘不過氣來。“小紅帽”所過之處都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兒,而我像黑目一樣,在哪里都不是的地方,努力掙扎,努力嗅聞各種花香的區別,努力吸引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