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車站,悶熱的空氣中很多人推搡著往出口走,圍欄外阿滿舉著牌子向她揮手。
走過去,看他已經汗流浹背了,阿圓笑道,“你怎么剪了頭發,還瘦了,我差點認不出你。”
阿滿接過她手里的行李,調笑道,“今年夏天夠熱了,總不能還讓頭發和脂肪來分我的涼風…”
兩人笑著往前走,外面有車在等。阿滿說,“你來之前給爸爸打電話了吧。他在忙,估計你現在也沒準備好見他,我們先去學校吧,我今天請了假帶你去報道順便認識一下學校,再給你收拾宿舍。”
阿滿說著,打開車門,把行李放進后備箱,坐在阿圓旁邊,說:“這是爸爸派過來的車,這樣方便了很多。”
阿圓想問,看前面有司機,卻也不好說什么。阿滿打量著她,卻轉了話題笑道,“你這一年可是瘦了?怎么臉依舊圓圓的,身子卻這么瘦弱。”
阿圓也笑,“現在不是流行骨感美嗎,你這么說,我就當你夸我了。”
她想著這個臭孩子竟然一年沒回家,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又佯腔道,“況且你一年沒回來我以為你不想家,也忘了有阿婆阿公和我這個妹妹了,自然難過的吃不下飯。”
阿滿不說話,笑著看她,只覺得這個妹妹變得古靈精怪了許多。
阿圓想了想又道,“還有陸宇,他讓我代他向你問好,要你別給他寫信了,想你們倆以前關系那么好,莫不是你得罪他了?”
(ps阿圓后來才知道,大叫,原來你們有這么多事瞞著我,還跟我搶過男人!)
阿滿不笑了,他撫著這個妹妹的頭發,眼神卻暗了,良久,不提陸宇的事,卻說阿圓,你知道這兩年傳染病嗎?挺嚴重的,我怎么能回去。況且我怕阿公阿婆擔心,老家那里可能不清楚病況。
阿滿低頭,斟酌著說,你知道因為非典…阿晨差點沒命了嗎?
阿圓頓時僵住了,心跳慢了半拍,車外的風景在動,車里的人卻靜止了。許久,她轉過頭怒道,“他每個月都給我寫信,從來沒提過,連你也瞞著我?…”
怎么想都覺得后怕,差點就是死了,云晨啊云晨,你覺得我就這么好騙,這種事都不跟我說了嗎?
她苦笑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想著,反正我也就是個只會對他好的朋友,和其他朋友都一樣,這種事不需要告訴她。”
阿滿愣了下,隨即又無奈地笑道,“也不知你在想什么,他現在很好,去年的事了。年前做了各方面檢查,都好好的。他很棒了,即使這樣,也考到了N大。他很想你,你想知道什么,等見了他,自己問吧。”
一路無話。
學校那邊一切安排妥當,阿圓催促著阿滿快走,還能趕得上晚自習。兩人一個學校,但學院系卻隔著幾條路。
阿滿笑道,“真是壞妹妹,不叫我哥就算了,我對你這么好,你竟老想著趕我走。”
阿圓也學他調侃,“誰知道你心里裝著什么心思,莫不是想著我們宿舍好看的妹妹們?”
被戳破了心思,他委屈著轉身就走,一步三回頭大喊道,“阿圓你完了,我再也不來找你了…”
阿圓笑,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一點也不成熟啊。
環視著這個校園,新生都大包小包的提著行李往宿舍樓走,誰沒有家人送呢,我也有啊。阿圓想著,無意間瞥到身后松樹后的影子正往這邊瞅,她回頭去看,那影子立馬躲到樹后。
阿圓索性不看了,心里也猜了個大概,都已經來了,還不敢出來見我,云晨,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對你才好。裹了裹衣服,往回走,不理會后面因為焦急而緊張的身影。
阿圓想,如果你現在叫住我,我就原諒你,三、二…“阿圓!”
她微笑轉身,看著這個少年。長高了,大大的眼睛,唇紅齒白,還是好看。陽光的襯托的下,連樹梢的葉子也顯得溫柔起來。終究我是不能放下他,這個闖進我心里的男孩。
云晨歪頭對她笑,緩慢的走來,卻不敢看她,像極了阿圓第一次見他的樣子,真像家里的那只小花貓。
云晨窘迫,甚至手都不知往哪里放,阿圓不說話,只看著他。
周圍很多過路的女生不好意思的往這里看,只覺得這兩個人是對鬧別扭的情侶。
云晨抬頭,眼神溫柔極了,看進阿圓眼里。他說,“阿圓,你長大了,也長變了,很漂亮。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你,我很想你。”
阿圓還是微笑,什么都不說,心想,既然當初走的這么絕訣,我也該讓你有點記性,可到底,她舍不得,一想到阿晨病的快要死了,心跳就要停止。
看她不動也不說,云晨慌了,他小心翼翼地走進,輕輕扶著阿圓胳膊,輕聲說,“阿滿說你今天來報道,可你都不聯系我…我錯了阿圓,你要怪我你可以打我罵我,但別不理我好不好?”
阿圓想了想,開口,“你知道你錯哪了?”
云晨愣了,聽到阿圓說話,放開她,一時間高興又慌忙收住。說,“我錯了,我當時離開…”
“你錯在不該病的快要死了都不告訴我,”她打斷云晨的話,怒道,“你錯在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阿圓只覺氣還沒有撒夠,眉上卻拂過一只手,云晨把她的眉撫平,開口溫柔地說,“你跟誰學的皺眉,難看死了。”
她要抓狂了,哪有這樣的人啊,真是一拳打在軟棉花上,幼稚鬼。阿圓氣急,轉瞬卻又被逗笑,再也忍不住了。
云晨看她如此,只覺得心里松了口氣。卻又不敢動,恐惹她生氣,只在原地站著看她笑。
阿圓瞅他這個模樣,也不笑了,一把摟過他,在耳邊輕輕說,云晨,“這是最后一次,你要再敢拋棄我,就別再來找我,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好。
阿圓和云晨隔著南北,一個M大,一個N大。
云晨自小喜歡音樂,自然了選了音樂系,加入學校樂器社,混的風生水起,臉長得好,吉他和鼓玩的也有天賦,名氣都傳到了M大。連阿圓那個經常不在宿舍的室友都來打聽,說你和云晨那么好,能不能組織我們吃頓飯。阿圓笑,“好啊。”
很多事后來阿圓也才知道,沒想到這個冷酷的跟她性格完全不同的美女,教會了她抽煙喝酒和自由,拉她見陽光,竟成了她一生的摯友。
這段時間阿圓去見過爸爸了,和阿滿一起。他果然娶了一位千金,漂亮較弱,他們有兒有女,也如意成了高管。阿圓想,天下果然沒有長情的人,誰會愿意為了一個人守一輩子呢?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選擇,算了吧,他現在也算家庭美滿了。
林飛白執意要補償他們,給他們一人一張卡,每月都會固定打錢進去,又說,要一直聯系。阿圓此刻并不恨他。
人世間縱有七情六欲,縱有愛恨離愁,可誰愿意一輩子為了些不能傷害到實體的情感苦惱。阿圓想,爸爸只是選擇了他的活法,他沒有對不起誰,只要沒殺人放火,窮兇惡極,誰又能去評判誰呢、不過都是活在世間的可憐人。有人為了家庭幸福美滿,一輩子苦苦勞累而活;有人垂死病床,吊著最后一口氣,等著遠在天邊的兒女歸來;有人富貴,有人貧困,有人笑,有人愁。自己的選擇罷了,不去想了,自由自在也好。
她說“好,如果這樣你能心安的話…”
最近溫度驟降,從圖書館回來,裹緊了衣服,阿圓想,這里的冬天真冷,聽說還會下雪,不知道是什么樣子的。
正低頭想著,撞上眼前人。抬頭,云晨笑嘻嘻的看著她,揉了揉眼前人的頭發,心疼道,“你怎么冬天還穿這么少,走路也不看路,還有最近有沒有想我…”
阿圓頭疼,自從和云晨和好,這個臭孩子怎么老是這么吵,話又多還粘人。
她翻白眼瞪云晨,“你閉嘴吧,你穿的也不多好嘛,還有你不是忙著招引蝴蝶嗎,怎么還有時間來找我?”
云晨也不惱,只脫下外套裹住阿圓,眼睛彎彎的,說“阿圓,別鬧脾氣了,天氣預報說下個月有雪,我會來陪你,這是我們的第一場雪。”
阿圓望著他,只覺得心里開出花了。
第一場雪嗎,我們還有很多個冬天要一起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