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院正都已經斷定無力回天,剩下的太醫們怎敢有貳言,只得作揖連連稱是。
然而在此般棘手的病情上,無論是專攻何疾,他們的交代總是出奇的一致,如若不然或是自身學藝不精,或就是上下不一的欺君之罪了。
前者事小大不了被趕出宮去永不錄用,可后者便是禍及上下五服的大罪了,因此太醫們診治后的言語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
至此,邢公公來我床前打量,拉著我的手佯裝關切的問:“盛王殿下,您現在感覺可好?”
我暗中嗤之以鼻,心想我與你這才初次相逢,哪就值得這般殷勤了,可開口只說冷、沒有力氣,卻連聲音都發不出。
邢公公見此便請退,我知道他要去向東昭王復命了。心念著事成與否,就只在后來的“商量”了。
當然,各國都有眼線在此,所以我命不久矣的消息雖然未曾在明面上張揚,卻已經是無人不曉。
后來我聽聞在宴席上還不待邢公公秉明,守在我房前的兩位北漠使臣就已經揮著涕淚破口大罵了,其狀想來也不外如市井老婦。
“蒼天不公!天要亡我北漠啊!好個東昭國!我王既已定修好,歲貢不曾缺斤少兩,我儲君亦以入東昭,何故設計害我王脈,豺狼作風叫世人不齒!”
東昭王聞言自然氣憤,而要說最窩火的自然是東昭國上下臣子,誰都看得出來北漠來使肆意潑臟水。
可如今又能如何?我“著實”是命不久矣,而罪魁禍首是卻是東昭皇子,事發之時眾目睽睽不由得任何人胡言亂語。
旁邊的南陽與西域更是不懷好意的慰藉我北漠,甚至連尋訪名醫神藥之言都說得出口,不外乎是給東昭添堵罷了。
“北漠來使勿惱,事已至此無論何故卻都是我東昭的過失,為著盛王殿下可安心養病,送盛王殿下及來使歸國且免了北漠半年歲貢,如何?”
東昭王向來不發一語,我知道他已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誠然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可秋后算賬才最叫人惶恐,看似妥協的東昭國定然積攢著更強烈也最致命的怒火。
至此,我和老嬤嬤的籌謀算是大功告成。因著我的傷口尚未愈合,只得再停留幾日方可上路,而已近在眼前的“家”卻叫我百感交集起來。
我該以何種心境回去呢?如何面對那個已經有了自己孩子的賢貴妃,又該如何面對棄我不顧的父皇,更甚者我該以何種情分去面對我那所謂的妹妹……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只能緊閉雙眼咬住牙關。
門響了,老嬤嬤去開了門。而我躺在床上看向抱著蹴鞠的永定緘默無言。
“寒盛弟弟,我聽聞四哥哥他們傷的你很重,你現在哪里還疼不疼?你要不要吃紅豆酥,上午我偷偷藏了一些帶給你。”
說著她便從袖口里掏出來拿手帕包好的幾塊紅豆酥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看著她手中的紅豆酥問她:“你怎么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