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他反問我,一時間氣息停滯。思量片刻,我腦海中仍舊無法想起他來,就擺擺手:「算啦,懶得猜。」
想來是我動作太市井,他嘴角上揚。
「你是說,帶我離開嗎?」
我琢磨著他的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他點點頭。
「可是我為什么要離開?」
他抬眸,再次看向遠處。未晌,他竟轉過頭又看著我,眼神戲謔:「卿卿,你還有得選擇嗎?」
我沉默了。
是的,我定是會離開的。蔣淑婉故意在此宴上發作,無非是對我的一種警告與炫耀。她知道之泓想要一個孩子的熱烈情緒,也深知我心底的傷痛。
那年在滸州城上元節,燈火搖曳,我與之泓在路上見一女子投河,細問之下是夫君娶了別人。我只道心中生憐,我問他如若他日后負我我當如何。他將我摟在懷中,說此生定不會負我。
「之泓,你若負我,我不會投河,也不會與你爭吵。」我細細的聲音在一片喧鬧中傳入他耳朵,他來了興趣,笑問:「那卿卿當如何?」
我親吻他的臉頰,眼彎似月:「我便尋一處無人煙之處,讓你這輩子也找不到我。」
「卿卿,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
昔日的誓言還歷歷在目。所以之泓,我要走了。
「你能帶我出去?」
我實在懷疑這個男人,不諳世事,從不加入任何宗派爭斗,也未曾看得出他在朝堂有什么地位。
他看出我的擔心,嘴唇勾起:「卿卿,我是身子不好,不是腦子不好。」
我噘嘴,這可怨不得我東想西猜,實在是這個人,太值得懷疑了。
「何時離開?」我問。
「三日后,今日這個時辰,我會來找你。」
說完他就走了,只留下月色中孤傲的背影。
心思重重回到宮中的路上,有不少人帶著取笑的眼神看我。甚至還有人當面說:「圣上寵著又如何,還不是無所出。」
我不想與她們有過多的交談,只自己在心中思慮著三日后的事。
宋之允,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連之泓應該也不會想到,自己關心呵護的弟弟,有著旁人無法識別的智慧。
走近宮門,欣眉湊了上來,幾位宮女近月來也相處得不錯,也都跟上來。見我久久不說話,欣眉急了:「小姐,難過就哭出來吧。」
我沒理她,只在院子里石椅上坐下,思緒早就飛到三日后了。
她以為我是傷心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更是一臉擔心看著我。
我確實是傷心,尤其在宴會上那一瞬間,晴天霹靂的悲痛糾纏著我的心。可是當我以為我會如同那夜晚般哭泣時,我不自覺摸上眼眶,卻沒有一滴眼淚。
或許,我對之泓的感情已經被消磨殆盡了,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未坐片刻,之泓就來了。欣眉們紛紛退下,想讓我倆人自己解決更好。
他在我一旁坐下,我未看他一眼。他有些手足無措:「卿卿……我……」
我對上他的目光,心中從未有過的平靜占據著我的身體。之泓依舊是可憐的眼光,似又要哭出來:「卿卿,對不起。」
他果然流淚,我拭去他的淚珠。
我說沒關系,我不怪你。
他依舊埋入我懷中,我的手捋他的發。
是啊。之泓,我不怪你。可是我同你說過,我不怪你那日,便是不再愛你了。
我想你也不能如此過分,每每辜負別人就用懦弱來求得一分惻隱。可是之泓,愛不是示弱,不是認錯,不是哭泣,而是從一開始就不負。
之泓,我錯了,你也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