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這場師生對峙,以周轍彧被請了家長,蘇霽月被明輝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尊師重教的思想教育而告終。然而教育到最后,明輝不知怎的就八卦了起來,十分不符合他平常嚴厲的做派。他說,“霽月,那你和老師說說,你為什么要為了周轍彧和老師頂嘴呢?”
“......”蘇霽月躊躇。
“你是不是喜歡周轍彧?”明輝的眼神忽明忽暗。最近教學工作不好做啊,又要抓成績,又要防止早戀。
“不,他是我哥兒們。”蘇霽月斬釘截鐵地拍拍胸膛。
明輝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手上的鋼筆帽被他旋轉了幾遍。于是,他語重心長繼續道,“青春期里有喜歡的對象,這很正常,但絕不能夠早戀。因為這個事,勢必會影響學習,老師希望你要分得清楚。”
蘇霽月哭笑不得,“老師你誤會了,我才不喜歡他呢,我喜歡的類型不是這樣子的。”
“那是什么樣子的?”
“是……”蘇霽月一下就想到了肖許,想到了他那正襟危坐沉默寡欲的樣子,也想到了他那內斂深沉而又穩健自如的姿態。可是她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下去,心里忍不住抽疼,她知道他已經離她遠了。
就在這時,周轍彧的家長進了辦公室。
這是蘇霽月第一次見到周轍彧的奶奶。她有一頭銀白的發,雖然年老,卻仍然看得出那五官的精致雋麗,舉手投足又充滿了上個世紀清貴的名媛體態。那天她穿著素色的中式旗袍,圍著手工考究的針織披肩,確實是一個漂亮出眾的老婦人。
她一進來就是笑瞇瞇的,先是看到了蘇霽月。蘇霽月當時還不知道她是周轍彧的奶奶,出于禮貌,她還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但得到的回應卻是,“小姑娘長得真好看!”
蘇霽月正要想著是不是該開口回一句,明輝就迎了上來,“轍彧奶奶,您來了。”
蘇霽月是才知道這是周轍彧的奶奶,當時她有些驚喜地看著周奶奶,也不知道這股驚喜勁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李老師,我孫子這次又是惹個什么事?”她宜然清淡的一句,卻自有一分拿人的氣勢。明輝不敢懈怠,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原委告訴了周奶奶,只見她皺了眉頭,只忍不住嘆了一聲。
“我還以為是什么殺人放火進監獄的混賬事,不過就是交了幾張白卷,回家我說他幾句,他也就知道改了。”
明輝黑著臉,敢怒不敢言。周奶奶,您去年也是這么說的。要不是仗著周家的勢,周轍彧早被南封按照校規開除了。
周奶奶似乎知道明輝心里所想,但她也不慌,也不忙,淡淡地就交代了下去。“您這邊的壓力我理解,我會和主任那邊溝通,不讓李老師為難。”
“那真是謝謝您老的體諒了。只是身為轍彧老師,我還是希望他能夠嚴格要求自己,我是恨鐵不成鋼,之前責罵了他幾句,還希望您不要見怪……”
“怎么會?您該罵還是得罵,不然我一直是個舍不得罵的,怕他無法無天貫了,就沒人能教了。”看看人家周奶奶的邏輯,難怪周轍彧這么偏執跋扈,人奶奶說了,她可是從來舍不得罵的。
明輝二度臉黑,得,當他前面的話白說了。可蘇霽月卻覺得周奶奶有趣,講起話來那帶著些冷幽默的禮貌,實在是可愛。
蘇霽月覺得自己已經八卦地聽了這么久,再聽下去就有些不厚道了,所以她就請示了把她遺忘在一邊的明輝“老師,要沒什么事我就先去出去了。”
這時明輝才記起蘇霽月還在一旁,他和奶奶都同時看向了蘇霽月,只聞明輝幽幽響起一聲,“沒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對了,順便把你那個周轍彧叫過來。”
蘇霽月“!”
什么叫我那個周轍彧!
周奶奶何其精明的一個人,那一瞬間她眼睛都亮了,接著更是意味深長地把蘇霽月從頭到腳都笑瞇瞇地“觀賞”了一遍。
蘇霽月那個驚恐,話都不敢再接一句,忙不迭地點頭回應后就跑走了,哪想身后傳來了這樣一段對話……
“李老師,此話怎講?”
“您可不知道那姑娘,昨天為了轍彧,把我都給頂撞了,別提有多橫......”
蘇霽月當時恨不得要鉆進地縫里面去。
……
周轍彧從辦公室回來后,二話不說就把一大袋鮮奶餅干塞進了蘇霽月的抽屜。
“干嘛?你又要我幫你做什么?”蘇霽月假裝掩飾得到零食樂開了花的心情,她警惕問他。
周轍彧拉了一張椅子,就靠著蘇霽月的身旁坐下,他笑得像三月的微風,他說。
“這是我奶奶做的,她讓我給你。”
蘇霽月立馬就不淡定了,她坐直身子,掏出餅干,陷入沉思,“這,這什么意思?”她傻不愣登地道。
周轍彧卻別過臉到一邊,到底是沒撐住,他笑了笑,繼而轉回來,做一本正經樣,“我奶奶說,讓你那個周轍彧親自轉交給你。”
你那個周轍彧,你那個周轍彧,你那個周轍彧……明輝!你可把我害慘了!
蘇霽月“砰”的一聲,把自己的臉砸在書里頁里。周轍彧似笑非笑,他從地上把蘇霽月拽起來,一臉無辜地問,“你害羞什么?”
蘇霽月狂打周轍彧。
“誰害羞!給我滾開!”蘇霽月覺得,周轍彧那時一定被她打得特別痛。
這還未了,周奶奶還給周轍彧放話了。她老人家說了,這個周末,一定要周轍彧把蘇霽月請回家里做客,否則周轍彧就別想進家門。誰敢不從?周轍彧倒是敢啊,可蘇霽畏畏縮縮,怎么說也是跟周奶奶打過照面的,如果不去,就是不禮貌了。
可自己一個人去人家里終究還是太微妙,于是蘇霽月還扯上了辛少容以及自己的新同桌陸延川一同前往。同行四人,兩男兩女,這就熱鬧了。
說到這個新同桌陸延川,那也是一個妙人。剛分班那會,蘇霽月一個人坐在周轍彧和辛少容的后桌,等到她差不多要認命自己沒有同桌這件事時,陸延川就這樣自帶閃光般地登場了。
那時她剛從國外旅游回來,因為時間耽擱,于是托了家里給學校請假。這都能行?蘇霽月心里驚呆了。只見她一頭順直的棕色長發,膚白清透,眼波流轉,再配上她那筆直纖瘦的雙腿和小腰,這就是美艷不知方物的女神了……
而就是這么個如白天鵝般的人物卻毫無女神架子,看見蘇霽月身邊有空位,她絲毫不在意之前年級里傳的是是非非,在征得蘇霽月的同意后,她就坐了下來,和她成為了同桌。令人沒想到是,南封高中校花級人物的陸延川竟是大大咧咧,沒皮沒臉,思想跳脫,簡直和蘇霽月如出一轍,兩人一拍即合。
陸延川毫不吝嗇對蘇霽月的喜愛,她說,“肖許學習還不錯,但眼神不好,的確沒什么眼光。”當然,這是在蘇霽月分給她一包干脆面之后她才這么說的。蘇霽月哈哈大笑,她撐著腦袋調侃回去,“女神,你可吃你的吧……”于是不久之后,兩人結下了不錯的情誼。
但這樣的陸延川似乎和辛少容有什么過節,那二人從未對盤過,他們只要見了面,就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周轍彧告訴蘇霽月,這兩人是對青梅竹馬的冤家,打小就在一起打架互毆了。也不知道撞的是什么緣分,讓他們高中湊成了同班前后桌。
這就有意思了。蘇霽月捂著嘴笑,用十包干脆面和周轍彧打賭這二人以后保不準能成,不想多年后果然一語成讖。當然,這是后話了。
四人在那個周末放學后就結伴出發了,蘇霽月和陸延川覺得初次上門做客不好空手,非拉著兩個大男生去水果店給奶奶挑選了許許多多的水果,最后周轍彧和辛少容只能被迫成為苦力。
周轍彧這時難得的好耐性,他也不急著催蘇霽月什么,就跟在她后面看她挑這挑那,然后趁她不注意默默付錢。等到蘇霽月回頭要付款時,老板卻說有人付過了,害得蘇霽月以為是陸延川搶先,追著陸延川一路不停。
周轍彧在一邊但笑不語,卻被辛少容冷不丁地冒出來瞅了一眼。遂而,我們辛少一臉參透紅塵地搖了搖頭,掏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遠走了……
唉,別不是,春天到了,大家都有了點什么想法吧?可他怎么就跟棵鐵樹一樣萬年不開花呢……想到此處,他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望向了一旁和蘇霽月瘋鬧的陸延川。辛少容撇撇嘴,沒控制住,舉手向陸延川準確地投擲了半顆蘋果核……
果然,最后他被陸延川摁在了馬路旁邊的電線桿上捶打,他不得不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等到這四人鬧鬧咧咧地玩了一路,來到周家時,已經太陽落山,暮色黃昏鋪滿窗沿,周奶奶早早的就在周家阿姨吳媽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門口等著他們了。一看到四人的身影,周奶奶興奮地向他們招招手,笑得溫暖又慈祥。
“孩子們,你們總算回來了,快洗手吧,飯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