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五將頭低低地埋著,此刻腦子里嗡嗡作響,根本無暇顧及華衣女子說了些什么,指的又是誰。
“大膽,竟敢如此無視于我。”
聘婷君被氣的直哆嗦,長這么大她還沒這般受過氣。
她是嫁出去了,但是還未到說話沒有份量的地步。
跪坐在趙小五一側的洱伊,暗暗戳了戳她的衣擺,小聲低喚,“姑娘”,擠眉弄眼得向她示意著什么。
趙小五心下一涼,莫非這聘婷君說的是自己?趙小五愣愣的,方緩過神來。
趙小五人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耳邊便又響起聘婷君的聲音。
聘婷君頤指氣使得對著身旁的人道:“珊瑚,你去,過去把那人給我拎出來。”
“諾。”
奴人的隊伍里,快步走出來一名個頭兒不高的小丫頭,模樣生的怯怯弱弱,小鼻子小嘴巴嵌在臉上,尤其一雙眼睛,細小而狹長,眼尾處高高向上挑起,眼球圓鼓鼓,帶著一閃而過的狡黠。
緊接著,一雙小腳出現在趙小五視線之下。
“姑娘,聘婷君有話要問,還請移步。”小姑娘話說的滴水不漏,沒有仗勢欺人的痕跡,也沒有自降了身份得罪到聘婷君。
聘婷君到底什么來頭?為何大家都懼怕稱如此模樣?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趙小五躲都沒地方躲。
算了,硬著頭皮上吧。
趙小五把心一橫,捂著胸口便立了起來,低著頭默默跟在小丫頭身后。
走著走著,小丫頭動作忽然慢了下來,跟在她身后的趙小五來不及反應,已經一頭直愣愣地扎了上去。
“咚……”
趙小五悶哼一聲,大腦一片空白,撞的是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人恍恍惚惚地摔在地上。
再看小丫頭,腳下一個趔趄,人已經被頂得遠遠的,朝著前面飛了出去,“啊!”
沒想到個子不高,聲調倒是不小,發出的“殺豬”聲,唬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呀!”
“唉唉唉……”
“小心!”
奴人們先是一愣,然后一個個眼睜睜地看著喚作珊瑚的小丫頭,離聘婷君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大有撞在一起的節奏。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
聘婷君一時不察,等驚醒過來的時候,珊瑚已經尖叫著離她很近了。
她腳下下意識得后退兩步,然而還是沒能避過去。
“誆嘰……”
珊瑚完美地砸在聘婷君身上,倆人重重重疊在一起。
奴人們發出一陣陣驚呼,手忙腳亂地沖上去,把珊瑚從聘婷君身上扒拉下來。
眼見著事態的發展超出預期,洱伊來不及將倒在地上的趙小五拉起來,趁著眾人亂作一團,在天然的掩護下,躡手躡腳地向著漪瀾院奔去。
事發突然,現下也只有公子能救得了姑娘了,不管了,她要去搬救兵。
她心急如焚,健步如飛,卻勸著自己要冷靜。
這邊,聘婷君身上的華服雖美,卻也有固有缺陷。
擺脫不掉的冗長與沉重,壓在身上屬實不輕松,再加上頭上戴著、腰間別著的這些個blingbling,在一眾丫頭婆子的協助下,才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
面上的妝容糊了整張臉,一塊黑連著一塊紅,彼此交錯,像極了鄉間跑著野貓,狂野得嚇人。
頭發歪歪斜斜地掛在肩頭,順著毛毛躁躁的頭發,猝然一只發釵吊在半截,當不當正不正地露出來。
華服已是褶皺叢生,艷麗的色彩消磨暗淡下去,替代的是數不盡的灰灰點點,向下,衣擺處不知何時粘上了些枯葉、雜草。
眾人一心撲在聘婷君身上,提她整理衣冠,哪里會有人注意到趙小五。
暈暈乎乎的趙小五靠著自己的力氣,一點點重新站起來。
方才那一下她委實有些受不住,畢竟身體還在復原初期,巨大的沖擊下震得胸口生疼。
“咳咳咳咳……”
趙小五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聘婷君,聘婷君,你沒事吧?!”
珊瑚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一下子抱住聘婷君的腳踝,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聲,“是珊瑚的錯,被那名姑娘帶倒了,沖撞了聘婷君,請聘婷君責罰。”
嗯?!
這話趙小五怎么聽怎么不對味兒,這怕不是要尋求諒解,更像是要甩鍋,而且這口又大又黑的鍋馬上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聘婷君哪里是珊瑚幾句話就能糊弄得了的,拔腿就是一腳,狠狠地踹在珊瑚的腰上。
珊瑚的哭聲戛然而止,歪在一邊直“哎呦哎呦”。
聘婷君將目光鎖定在趙小五身上,甩開一眾丫頭婆子的攙扶,一言不發地站定在她跟前。
聘婷君五指并攏,掄起的一只手眼看著便要落在趙小五臉上,手掌間帶起的風令趙小五本能地閉上眼睛。
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巴掌并沒有落下來。
“阿姊,這是做甚?”
咦?
這不是公子卿固的聲音嗎?